皇宫,寝殿之外。
董太后身着玄色华服,头戴九凤衔珠钗,在一众宫女的簇拥下,气势汹汹地到来,看着急匆匆赶来挡路的皇后。
“见过太后!”
皇后何莲、冯芳、李药等人忙对董太后行礼。
董太后眼神凌厉,直视着皇后,声音中满是忿怒与不屑,呵道:
“皇后!你兄长何进竟敢带兵冲入皇宫,以下犯上,搅乱朝纲!如今更是擅自立刘辩为太子,这眼中还有没有陛下,有没有本太后,以及皇室威严?”
皇后面色一沉,心中虽依旧有些忌惮董太后,但此时局势已变,她也不应该如往日般畏惧,站直了一些身体,对董太后回应道:
“太后,兄长何进此举乃是为了铲除祸国殃民的十常侍,匡扶汉室之举,如今陛下龙体欠安,为稳定朝局,自然该立大皇子为太子主持朝政,虽是无奈之举,但是这也符合祖制,也是陛下之意,更是顺应民心、群臣之意。”
“符合祖制?还说是陛下之意?”董太后一听更加恼怒了,呵斥道:
“不过是你们何家妄图把持朝政的借口罢了!陛下何时说过此话?哀家告诉你,只要哀家还在,就绝不能让刘辩登上太子之位!二皇子刘协乃陛下属意之人,才是名正言顺的储君!”
皇后何莲也是心中怒火腾起,若是说之前何氏还有的选择,她还敬畏董太后三分,但是,如今随着何氏被逼上绝路,刘宏也是要抛弃何氏,不惜拿何进开刀,皇后的心态也变了,那就是她儿子刘辩必须要当太子,不然,何氏依旧完蛋。
皇后颇为气愤,不客气道:“太后,大皇子刘辩乃臣妾所生,自幼聪慧贤德,深得陛群臣认可。如今局势动荡,也唯有立大皇子为太子,才能稳住朝堂,安定天下,还望太后以大局为重。”
董太后听着皇后竟然以如此语气和自己说话,怒不可遏,伸手一指何莲,道:
“你这贱人!竟敢与哀家顶嘴!来人,去将蹇硕叫来,哀家倒要看看,谁敢在这皇宫之中放肆!”
皇后何莲心中微微一紧,目光扫在身旁的冯芳,倒是也微微放心下来,宫中兵马皆听命于冯芳,而冯芳又支持她,再加上宫外的兵马,也是何进占据上风,根本不需要惧怕董太后。
如此想着,皇后看着董太后语气淡淡说道:
“太后欲找谁那是太后的自由,但是,臣妾提醒太后,如今洛阳城中局势尚且混乱,兄长何进带领兵马巡视全城,若是再起冲突,可就不好了。毕竟蹇硕也是宦官,被群臣弹劾。”
皇后的话,让董太后愈加气愤,不过,却也是明白皇后如今有恃无恐。
“滚开,哀家要见陛下,哀家倒是听听陛下是真打算传太子之位于刘辩不成?若是假传圣旨,哀家饶不了你何氏!”
董太后不理皇后了,欲进刘宏寝殿。
只不过,守卫寝殿的冯芳等羽林军顿时有些为难,看向皇后。
“岂有此理,难道哀家见不得陛下?”董太后怒目圆睁,袍袖剧烈颤抖,看向一众羽林军道:“你们胆敢阻拦,当真以为能只手遮天不成?”
皇后何莲神色未改,只是安抚道:“太后息怒,陛下本就身体不好,今日惊吓昏迷,此刻若贸然惊扰,只怕对陛下身体更加不好。”
皇后顿了顿,又道:“太后若是不信,可问李药神医,李药神医乃陛下钦点的宫廷圣手,太后若不信,大可一问。”
董太后自是不信,立即看向一旁年轻的李药。
董太后是认识李药的,并且,就是因为李药,刘宏才能活那么长时间。
董太后深吸一口气,问道:“李小神医,哀家问你,皇后说的可是真的?陛下真不能见人?李氏可是陛下女婿,李小神医也是李氏之人,哀家相信你,你告诉哀家!”
李药这时,忙从一旁走出,对董太后恭敬拱手道:“回太后,陛下脉象确实虚浮如游丝,肝火攻心,已经昏迷过去,此刻确实不宜见客了,若再受刺激怕是命悬一线!”
李药郑重恭敬回道,只是董太后却是不信。
董太后怒极了,猛地甩开搀扶她的宫女,径直朝寝殿而去:
“好个李药!好个皇后!当哀家是三岁小儿不成?今日哀家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戳穿你们的阴谋,谁敢拦哀家!”
董太后往前闯,身后的宫女太监们见状,慌忙举着宫灯跟上去。
冯芳脸色微变,一众羽林军也僵硬当场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皇后何莲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轻声道:“太后不见陛下心不死,让太后进去吧。”
一众羽林军闻言,纷纷让开。
寝殿厚重的雕木门被推开,董太后走入寝殿,一眼便望见床榻上面色惨白,神色萎靡陷入昏迷的刘宏——昔日威严的帝王,此刻便如病入膏肓的病人。
“陛下!”董太后踉跄着扑到榻前,颤抖的手抚上刘宏苍白的脸,董太后猛地回头,目眦欲裂地瞪向随后而入的何莲,道:“你们对陛下做了什么?”
皇后何莲红着眼眶,姿态哀戚道:
“太后你可不能血口喷人,陛下本就有重病,真是昏迷过去了,因此陛下才口谕让辩儿成为太子,若是不信李药,太后可以再召其他太医!”
董太后哪里会信皇后的话,认定李药与皇后勾结,因此,又让人把宫中的御医都请了过来。
只是,让董太后不能接受的是,众御医给出来的诊断都是刘宏真的陷入了昏迷,什么时候能醒来都不知道,也没有查出来服用毒药迹象。
董太后攥着刘宏的手,猛地转身,发丝凌乱地瞪着何莲,眼中似要喷出火来,道:
“今日就算查不出毒药,哀家也知道是你们搞的鬼!只要哀家活着,就绝不让刘辩这小儿得逞!”
皇后低垂的眸中闪过怒火,美眸盈满泪水,哽咽道:
“太后何苦如此相逼?陛下昏迷不醒,太子监国乃是社稷之需。若因争执延误国事,天下苍生岂不是生灵涂炭?”
“陛下欲立的乃是协儿,又岂是刘辩!”董太后喝声道。
……
后宫中董太后与皇后的争执,也很快到了朝堂上。
文武百官很多依旧还停留在十常侍宦官被杀的兴奋与喜悦中。
但是,很快宫中便传出本就身体不好的刘宏,昏迷不醒,立下大皇子为太子的口谕。
皇宫,明堂殿。
“诸位大人,”皇后何莲的声音从御座旁响起,她身边八岁的刘辩,凤冠上的珍珠随着身体轻颤,道:
“陛下昨夜昏迷前,已口谕立大皇子为太子。今召集群臣,是为共商监国细则。”
听着皇后的话,大殿内何进、袁隗、王允、董卓、袁术、袁绍等人皆有些兴奋。
只是,这个时候,太仆杨彪突然出列,手举笏板道:
“皇后娘娘,立储乃国之大事,又岂可信口传谕?老臣请见陛下,若真有口谕,亦需三公副署、宗正备案!”
此时三公之首太尉杨赐皱紧了眉头,他并不是何进的人,他更心向汉室,向着刘宏,但是这一切来的太快了。
“太仆当知道陛下陷入昏迷了,又岂能留下圣旨?并且此事乃众将士亲眼所见,岂能有假,本宫又岂会拿此事玩笑,若是本宫假传陛下口谕,岂不是陛下醒来便被拆穿了!”皇后看着杨彪说道。
“杨太仆,当时是我等亲眼所见,陛下在皇后耳边说的,不可能有假!”
这个时候,袁术站了出来,大声说道:
“另外如今陛下昏迷,按照祖制也当由嫡长子继承,因此,大皇子皆应称太子,称大汉储君!”
袁术力挺,令一众袁氏门生官员纷纷声援。
杨彪亦是有些手足无措,他并不是不想大皇子为太子,而是担心这其中难免会有猫腻。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一阵骚动。
董太后在几名宫女搀扶下进入,当即喝道:“皇后!你真是好大胆子,眼中还有我这个哀家?”
董太后出现,让皇后、何进、袁术等人都是面色一变,一众朝臣纷纷对董太后行礼。
董太后是刘宏的生母,无疑是拥有无可置疑的正统地位和崇高的皇室威严,哪怕在刘宏不能处理朝政时,也在政治上具有极大的话语权。
“扶立大皇子为太子,哀家不同意!”
董太后直接拐杖一戳,老态龙钟大声道。
董太后这话一说,众人面色皆变化。
太尉杨赐上前,拱手问道:“老臣斗胆,敢问太后,为何不同意大皇子为太子?”
董太后见杨赐这个几朝元老说话,倒是解释说道:
“太尉,你可要为陛下分忧啊,不可让奸人,谋夺大宝,陛下曾向哀家亲口说了有意立二皇子协儿为大汉储君,又岂会说立大皇子为太子!”
“什么!”
大殿内,文武百官皆是哗然一片,却是被董太后亲口说出来的话,震惊到了。
何进脸色骤变,皇后却突然哀哀痛哭道:
“太后何苦如此相逼?臣妾知道你喜欢协儿,只不过,大汉的储君关乎大汉社稷,陛下确实亲口下的口谕,便是扶立辩儿为太子,这是很多人亲眼所见,太子监国是为江山社稷!若是臣妾假传口谕,怕是陛下醒来也难饶我!”
“另外,大皇子按照祖制,也是大汉储君人选,又岂能因为太后喜欢,而随意换人?还请众大臣们为我等母子做主啊!”
“你!伶牙俐齿!”董太后指着皇后,气坏了。
“太后不言其他,太后既然说陛下说过立二皇子为储君,可留下了圣旨?”这时,何进站了出来,大声道。
听着何进的话,众文武齐刷刷看向董太后,就连皇后都紧张看向董太后。
如今皇后、董太后各执一词,一众文武中的清流官员也很头疼。
在众人注视下,董太后眉头皱起,不确定道:
“陛下确实向本宫说了有意扶立二皇子为储君,不过具体留没有留下圣旨,哀家便不知道了。”
听到这话,何进一党的人顿时都舒了一口气。
司徒袁隗见状,出列朗声道:“国不可一日无储,民不可一日无主。今陛下口谕在此,大皇子刘辩乃皇后嫡出,立为太子名正言顺!臣等请皇后以国事为重,即刻拟诏!”
袁隗出面说出此话,让董太后面色大变,一双眼睛狠狠盯着袁隗。
只不过,这个时候袁氏与何氏深入绑定了,又岂能因为董太后的不满而犹豫。
当然更让袁隗有信心的,是昨夜何进告诉他,李药亲自为刘宏检查过了,刘宏的病情发作,陷入昏迷了,能不能醒过来都说不一定。
“袁大人所言极是!”曹嵩紧随其后道:“既然皇后有陛下口谕,大皇子又是长子,当为大汉储君!”
袁氏带头,半数大臣一时间纷纷站了出来附和说道。
唯有杨赐、杨彪、黄琬、马日磾等忠心汉室以及清流,一时间不太好表态,不过却也没有站出来反对。
董太后面色苍白,感觉到了大势已定,他怕是改变不了什么了。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皇后何莲有兄长何进这一强大助力,何进手握重兵,其麾下的董卓、袁绍等将领能在武力上形成助力。
皇后本人也展现出了一定的政治手腕,巧妙地利用皇帝“口谕”这一形式,尽管真实性存疑,但在皇权体系下,给了皇后立储的合法性外衣,部分大臣如杨赐、杨彪、马日磾、黄琬等忠心汉室或是朝堂清流也会因对皇权形式上的尊重而选择默认。
还有一些世家大臣,如袁隗、曹嵩等,可能与何进早有勾结,期望通过支持立大皇子,获取更大利益,无疑积极推动此事。
再有就是刘辩这个大皇子,在宗法制下,确实具有默认继承权利。
不过,董太后却是不甘心,冷声道:
“就算是大皇子被扶为大汉储君,被扶为太子,哀家这个太后,也可以临朝监国吧!”
董太后的话音落下,传入众人耳中,让一众文武百官面色又是一阵变化。
而如杨赐、杨彪、马日磾、黄琬等忠心汉室或是朝堂清流纷纷捋着胡须点头。
太尉杨赐拱手道:
“太后乃陛下生母,大皇子年幼,太后自然有资格临朝监国!”
杨赐率先开口,一众清流官员也纷纷开口附和支持。
这让董太后脸上顿时浮现出了笑容。
自和帝以后,大汉皇室多次出现幼主继位的情况(如殇帝、冲帝等),便形成了“太后临朝,外戚辅政”的政治模式。根据儒家礼制,太后作为先帝正妻、现任皇帝的嫡母(或生母,如桓帝窦太后、灵帝何太后),其“母权”被视为皇权的延伸,具有天然的监国合法性。
例如邓太后(和帝皇后)曾临朝称制16年,辅佐殇帝、安帝。
再如梁太后(顺帝皇后)扶持冲帝、质帝、桓帝,垂帘听政近20年。
这种情况下,皇后若为太后儿媳,其权力需依附于太后,自然难以越过太后直接监国。
因此,这一瞬间,皇后则是然失色,董太后却是笑了。
只不过,就在这时,何进站了出来,大声道:
“太后此言差矣!”
何进的话,顿时让群臣齐刷刷看向开口的何进。
唯有袁隗面色一直没有变化。
却见何进对董太后拱手道:
“太后乃河间藩王之后,如今已经位至太后之尊,本应就受天下百姓参拜。然“藩后不得干政”乃祖宗铁律,您若强行临朝,又置汉室礼法于何地?”
董太后闻言,浑身猛地剧震,手中鸠杖“当啷”落地,看着何进大怒道:
“你你竟敢以出身辱哀家?哀家乃当今圣上生母,这天下”
“正是因为太后身份尊贵,当更应以身作则!”何进直接截断话语,上前一步,拱手道:“昔年窦武之乱,便是外戚与后宫干政所致。如今十常侍新诛,陛下昏迷,臣等本以为太后会以大局为重,没想到竟妄图临朝监国,此要置汉室礼法于不顾呼?”
何进丝毫没有客气,大声道。
“住口!”董太后气得面色青紫,却见此时满朝文武皆已经纷纷交头接耳了起来。
光武帝刘秀建立政权后,为防止外戚专权,曾对藩王及其家族权力进行限制,规定藩王家属不得参与政治,尤其禁止“藩后”干预朝政。
刘秀施行这一限制的初衷:
为巩固皇权,避免地方藩王势力与后宫勾结,形成“外戚+藩王”的威胁,因此从制度上对藩后干政进行约束。
董太后是刘宏的母亲,但她并非“正统”外戚,而是因儿子刘宏从藩王(解渎亭侯)继位为皇帝,才得以进入宫廷。因此,她的身份本质上属于“藩王之后”(原藩王王后),而非皇帝的正统母后(如皇后升级为太后)。
因此,正是知道了一点,尽管有董太后压在皇后的头上,但是何进仍然有恃无恐。
当然,这并不是何进想到的,而是袁逢考虑到的,并让袁术暗中提醒了何进。
大殿内,杨赐等一众文武一番议论后。
太尉杨赐再次站了出来,拱手道:
“太后,大将军所言不错,就算是大皇子成为储君,也当由皇后临朝监国,太后按照祖制还是要规避朝堂!”
杨赐这句话落下,犹如一记重弹落下,董太后双眼一黑,直接气的昏厥倒地。
大殿内众文武皆是惊呼喊御医,倒是皇后绝美的脸上突然笑了,笑得很开心。
接下来,朝堂上局势已定,尽管还有西园军威胁,但是刘宏昏迷,太后被限制了参与政治的机会,在杨赐、袁逢、曹嵩等朝廷公卿重臣的帮助下,大皇子刘辩正式成为大汉储君,大汉太子,皇后以天子年幼临朝监国听政。
洛阳的消息犹如飓风一般,向着各州各郡各县席卷而去。
才刚刚回到地方的各大州牧,无不错愕,无不意外,但是,既然朝堂上三公九卿皆赞同扶立大皇子刘辩为太子,皇后临朝监国,似乎也都说的过去,因此,大汉各地州牧虽然意外,倒是并没有太多震惊,也没有反对,反倒是听说十常侍被诛杀,皆欢喜不已。
领着五万大军回到了晋阳的李昭也收到了洛阳的局势、权利的变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