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洛沧山。
山峦起伏,石阶蜿蜒,密林幽深,冬日清晨,山风清冽,蕴满草木芬芳。
绿苔班驳的山路上,贾琮穿月白银竹暗纹软袍,脚登白底黑面步云靴,向着山顶拾级而上。
满头乌发浓密黑亮,梳理成整齐发髻,戴束发雪脂玉冠,别白玉龙勾发簪,俊眉朗目,步态洒脱,风姿卓绝。
身后跟着亲随江流,三个东府家丁挑担礼箱,紧跟着他们身后。
等到他们走过山腰,苍翠树林之中,掩映一座气势雄伟的道宫,重楼叠嶂,黄瓦绿檐,恍如云上天阙。
远远望去,可见巍峨高耸宫门檐头,挂着黑底金字匾额,上书“玄天观”三字,气势古拙,隐含道韵。
这座玄天观是龙虎山正一教神京道场,天师张宇清入京朝拜,这里是他在神京跸驻之所。
贾琮昨日日落之前,让人上山送上拜帖,并安排过工坊事务,一早便入山拜谒。
他望向玄天观左近之地,坐落一座精致的二进院落,目光中闪出柔和之意。
那是玄天宫落霞别苑,贾琮在洛苍山青山书院读书,张宇清对他很是关顾提携,将他安排落霞别苑入住。
贾琮带着五儿和晴雯,在这座别苑居住两年,至今回想回来,依旧是难忘自在时光。
落霞别苑往左走两刻钟山路,有一处低缓坡地,便是柳静庵的宅邸,也是贾琮常往来之地。
当年他拜入柳静庵门下,老师曾数次说起,当初在楠溪文会初遇,张宇清便觉他命格不俗,对他有亲厚栽培之念。
张宇清甚至有过收徒之念,只是贾琮命数并无道缘,所以便劝柳静庵收列门墙,悉心栽培。
贾琮能拜在柳静庵门下,张宇清有推衍相助之情,对五年前窘迫微末的贾琮,实在有莫大提携之恩。
等贾琮到了玄天宫前,向守护宫门的知客道士,说明来意,奉上拜帖副签。
没过多少时间,一中年道士带着两位道童,笑容满面迎了出来。
上前稽首笑道:“贫道玄天宫主持云栖,昨日家师收威远伯拜帖,回顾旧情,心中喜悦,恭候驾临。
得知贵客临门,命贫道出宫迎候,家师与清逸真人在后殿渊薮斋,请威远伯入内奉茶。”
贾琮笑道:“云栖主持相迎,琮愧不敢当。”
他口中客套,心中微有迷惑,云栖道士是张天师弟子,清逸真人又是那个?
突想起那日蔡孝宇所言,此次张天师带幼女入朝贺岁,正月十五入泰和宫做罗天大醮,祈求国泰民安。
嘉昭帝为示荣宠正一教,封张天师幼女青鸾为清逸真人,这位真人不就是小道士青鸾。
贾琮想起当年她入府探望,手持长剑,英朗俊俏,清冷傲娇,对旁人都爱理不理,唯独对自己颇为顾念。
见自己被贾赦打成重伤,心中很是不平,蛊惑自己去龙虎山为道,也好得了逍遥自在。
如今回想举止虽有些孩子气,但心地却着实不坏,这些年贾琮偶尔想起,都会莞尔一笑。
……
贾琮跟着云栖道长入宫门,沿着玄天宫府门、二门中轴线,往玄天宫深处行去。
一路经过玉皇殿、天师殿、四真殿、玄坛殿等建筑,高大雄伟,威严壮观,气象不凡,让贾琮心中赞叹。
大周皇家推崇道教,龙虎山正一教地位尊崇,且与李氏皇族深有溯源。
据说龙虎山天师先祖,结识太祖李天凌于微末,曾为太祖卜卦测命,指点迷津,辅弼雄心。
李天凌因此坚定心志,乘天时风云之机,兴兵席卷天下,扭转乾坤,成就大业。
大周立国之后,太祖感念命数渊源,对龙虎山正一教优厚,皇嗣数代传承,对张天师一脉,屡将荣宠。
历代嗣位张天师,皆敕封正一品勋位,赐出驾四马,清贵同亲王,可谓风光无限。
龙虎山历代天师,皆遵循祖训,朝贺祈福,传道导善,安扶民生,从不介入朝政,更不沾惹皇嗣更迭。
大周立国近百年,龙虎山正一教谦恭温厚,置身事外,一直和皇家融洽相得,和光之妙,同尘之荣。
当代张天师张宇真,不仅道法深邃,学究天人,未嗣位天师之前,是一位饱学鸿儒,文名享誉士林。
所以当年康顺王举办楠溪文会,才会盛邀张宇真主席押阵。
张宇真和柳静庵这等文宗,多年以前便相交莫逆,皆溯源文脉同流。
……
贾琮跟着云栖道人一路行来,费不少脚程,走过外殿,经过内殿。
进入玄天宫深处私府,张天师日常起居之地,便见到私府入门处,站了位四旬道人,道骨仙风,笑容和蔼。
贾琮虽与张宇真阔别五年,但见他气宇轩阔,须发乌黑,容颜润泽,相比五年之前,竟然毫无二致。
一身藏蓝宽羽道袍,头戴七星莲宝金冠,一双朗目光华灼灼,幽深无比,令人目眩。
张宇真笑道:“威远伯多年未见,风采更胜少时,成就功业,名传天下,可喜可贺。”
贾琮行礼回道:“前辈太过誉了,当年得以扶持,晚辈方有缘法,饮水思源,难忘旧恩。
该早些上门拜谒,如今已是失礼,还请前辈恕罪,不敢称呼爵名,在下幸执弟子礼,表字差使即可。”
张宇真笑道:“你我本是旧识,深有缘数之人,红尘俗礼可免,玉章请入内奉茶。”
贾琮见张宇真身边,另站一位少年道士,和自己年纪相仿,长身玉立,紫冠束发,面色如玉,俊美清芳。
身穿舒云青丝道袍,纤腰系艾绿双穗丝绦,悬挂白玉鱼符玉佩,正笑意盈盈看着他。
虽然道袍松旷洒脱,依旧衬出婀娜曲线,却是一位女道,自然就是当年小道士青鸾。
贾琮虽不敢多看,却能认出初见时影子,整整过去五年,她也脱去当年青涩,出落得风华卓绝,灿灿夺目。
……
道家讲究男女同列,并无世俗男尊女卑,闺阁大防之礼。
张宇真多年前初见,便觉贾琮面相不俗,以秘法占卦测数,断定他命格奇异,吉凶难定,气运惊人。
因此对贾琮存引导之心,将他视为器重晚辈,带着女儿同来待客,只是道门倚重之礼,并不以为异。
青鸾明眸清光潋滟,澄澈无垢,让人见之忘俗,眸光流转,正在仔细打量他。
贾琮施礼笑道:“必定是清逸真人,多年未见,贾琮有礼了。”
清鸾笑道:“多年未见,你可变了模样,我差点都不敢认。
叫真人听着老气,还如同当年那般,当我是个小道士,叫我青鸾即可。”
张宇真笑道:“你们年纪相仿,又是旧识,同辈相交即可,不需理会道门尊号。”
……
三人闲话几句,便入内堂奉茶,渊薮斋是张宇真静坐读书之地,类似寻常人家书房。
他在这里接待贾琮,相待亲厚晚辈之意,自不待言。
贾琮见渊薮斋布置清雅,摆放各类竹木家具,油亮生辉,年代久远,半墙书架摆满道书典籍。
书架旁还挂一副古画,笔力工道,栩栩如生,引人注目。
画中一位须发白道士,正和一俗家男子对坐,两人相对弈棋,口中言谈,目光深邃。
那拈棋道士,仙风道骨,面容沟壑,可见沧桑,对坐的俗家男子,相貌英伟,器宇轩然,望之折服。
贾琮被画中气韵吸引,目光不由掠过落款处,见上面写两句短诗:执棋论家国,扶摇正河山。
他想起曾经听说,皇室与正一教渊源,揣测画中典故,多少猜到几分……
……
张宇真让道童奉上好清茶,笑谈琐事,问贾琮近年事迹,话题闲散,话题家常,十分随意。
倒是青鸾谈兴甚浓,依稀是当年诙谐灵动,问起科举诗文,也问出兵征战,又问他师从何人,隐然跃跃欲试。
贾琮可是记得清楚,当年不管是在楠溪文会,还是她入荣国府探望,手中都长剑不离手,必定精通武艺。
龙虎山张家渊源深厚,数十代积累,家学深厚,非同小可,道武双修,并不稀奇。
奉茶过后,再上宴席,喝过几杯素酒,张宇真说道:“本来此次入京朝贺,开坛罗天大醮,祈求福运昌盛。
没想北地传来烽火,残蒙悍然挑起战事,只怕要动荡一些时日。”
贾琮说道:“前辈道法深湛,明辨阴阳,通晓命理,此次残蒙来访,不知吉凶如何?”
张宇真看了贾琮一眼,目光深邃,神采照人,不可逼视。
说道:“当年太祖驱逐鞑虏,光复汉家河山,蒙人逃窜漠北,他们气数已衰,早已回天无力。
即便出一代枭强,聚拢十余万铁骑,想要重复旧梦,再临中原山河,不过是痴人说梦。
只是战火再燃,世间一番动荡,却是难免,否极泰来,也在意料之中。
世上之事,不越藩篱,生灭相伴,福祸相依,新旧更替,乱中必定生变。
蒙古人再次兴兵,世事再生端倪,人间自有英豪,这天下乱不了。
安达汗自矜人中翘楚,以为草原千里宝驹。
但是世事难料,以为自己是千里马,到头只是千里马的粮草,也是为未可知……”
……
张宇真与贾琮随口而谈,不拘一格,言简意赅,常能发人深省。
他本是儒学大家,又是道门魁首,书经圣贤之言,道法五行熵变,学问做到深处,都有共通之处。
他和贾琮随口而谈,或以圣贤之言印证阴阳轮换,或以道家真言论述世态法则,汪洋恣肆,纵横无忌。
当今之世,儒道双得,兼容并蓄,要论博擅多家,即便文宗柳静庵,也稍逊张宇真一筹。
贾琮听张宇真论述世事,说理幽深,别出机杼,听的津津有味,也有不少收获。
他得柳静庵真传,书经理义,本就深湛,为官任事,务求实用,随口而言,日常见闻,心得体会。
两人相互切磋,说的十分投机,清鸾听得有趣,一旁笑颜嫣然,为他们斟茶添酒。
张宇真说道:“玉章,你是火器大家,辽东女真之战,火器之威,世所罕见。
蒙古人游牧漠北,消息闭塞,或许听闻火器之说,但未曾历火器之威,多半觉得道听途说,言过其实。
安达汗对南下危亡艰险,估计不足,战事未启,已输一半……”
青鸾突然问道:“父亲,玉章精通火器,此番是否会出征?”
张宇真看了贾琮一眼,笑道:“观他面相,驿马星动,龙准贯气,凤目杀威,征伐之相。”
青鸾目光无忌,美眸流动,莹润生姿,盯着贾琮细瞧,像是在印证父亲所言。
半晌之后,声音飒爽说道:“男子驰骋建功,虽是人生得意,但刀兵无形,玉章如真会出征,可多加小心。”
贾琮和张宇真闲话许久,切磋义理,点评世情,十分相得,酒未干茶渐凉。
道魁师长,翘楚后学,坐而论道,此情此景,宛如画中……
……
三人茶酒相谈,到中天日头旁落,贾琮才起身告辞,张宇真送到私府门口,让青鸾送贾琮出山门。
张宇真看着贾琮和青鸾的背影,凝视片刻,目光幽深,口中自语:“阴阳生灵犀,天地行道运……”
他转而抬头观看天色,手中拂尘一扬,转身便回渊薮斋。
……
玄天宫山门处,山川茵茵,门楼巍峨,青鸾笑容灿灿,问道:“这些年头,我在龙虎山上,常听到你的事迹。
你也算走南闯北之人,我送你的九宫道牌,你可还留着,可有用它打醮住宿?”
贾琮从怀里摸出一枚黑沉沉牌子,笑道:“这几年外出都是皇差,倒没机会去道门叨扰,只待以后有缘。”
青鸾神情惊喜,道袍被山风拂动,说道:“没想你一直存着道牌,还会这般随身携带。”
贾琮笑道:“我可不敢诓你,这九宫道牌妥当存着,倒不是随身携带,登临山门拜谒,才取出拿来佩戴。”
青鸾笑道:“即便如此,也是有心了,当日见你在家中窘迫,往后许久,常有担忧。
父亲说你命数非凡,小难无恙,必定否极泰来,后来听到你科场捷报,有了立身之地,才知父亲算的没错。
道家无为,不拘俗礼,旧识重逢,座谈倾盖,不过瞬息,下回再见,不知何时,万请保重。”
贾琮笑道:“你如下山走动,可到我府上小坐,我家中许多姊妹,知书达理,闺阁静守,必定能和睦相得。”
青鸾笑道:“这倒是真好,我是家中独女,自小跟着兄弟满山跑,父亲也从不拘着我,只是很少有同年女伴。”
两人只是送行片刻,随意闲聊,很是投缘。
直到贾琮告辞,走出山路稍许,回头再望去,见青鸾还站在山门处,他招手示意,青鸾也向他挥手……
……
玄天宫,渊薮斋。
张宇真站在那副古画前,凝神品鉴,手端茶盏,浅斟慢饮,若有所思。
听到屋外脚步声动,见女儿青鸾走进房中,笑道:“你觉得玉章如何?”
青鸾笑道:“当年初见之时,他不过才十岁,就能写出:悬崖百丈冰,犹有枝俏。
风骨气韵,已是不俗,之后数年时间,写出不少传世名作,当真应接不暇。
本以为诗词怡情,他只是天赋使然,古人有伤仲永之说,小时出众,大时泯然,也不在少数。
没想到他蓄力不竭,文华科举,璀璨夺目,战事武略,名将天成,人间凤雏之资,不过玉章这般模样。
当年父亲观他面相运数,说他气象天成,灵气充盈,恍非尘世中人,暗含天外之机,平生罕见之相。
如今看来父亲相的真准,宁荣贾家真是福运深厚,能养出玉章这等麒麟之子。”
……
张宇真摇了摇头,说道:“我年轻时曾在神京求学,宁荣二公都有相交,贾家人的面骨运势,我都心中有数。
贾家开府两代,都是世之名将,阖于将相之气,杀伐深重,难承征伐,难免阴福损耗。
他家福运绵延三代,便已是天人之数,沿至四代,必定官禄气衰,败家破户,风云流散。
其实世上贵勋大户,仕途宦海,多历风险,大多逃不脱这等结局。
原本贾家到玉章这辈,躲不过这世道凶险,世家公子,贩夫走卒,泥沙俱下,贵贱同伦。
没想到出了个贾玉章,异军突起,扭转福祸,光耀同伦。
以一人之力,消融数代运势,实在太过惊人。
按照常理,家嗣血脉出现失格之人,即便一时荣盛,也会难承其贵,过犹不及,中道崩殂。
方才我观他龙准眉宇,气数炙热,位份堪重,半点没有不负威重之相,着实有些惊人。
贾家祖脉之气,不过将相之格,不该生出他这等气运命数,难道他竟然……”
……
张宇真说到这里,便立刻住口不说,青鸾幼受父教,家学渊源,听到这里俏脸已变色。
她知道父亲想说什么,但绝对不会说出口,否则有违家规,要犯下大忌讳……
清鸾限于道门家规,有些话不敢宣之于口,心中却不自禁为贾琮开脱。
不管他命数如何,只要遇难成祥,应承天数,平安顺遂,即便犯大忌讳,也该是天命,与人无尤……
清鸾说道:“父亲曾经说过,天道无垠,术法难穷,张家相面推命之法,即便神异,难免不尽之处。”
……
张宇真说道:“你说的不错,山医命卜相,张家千年积累,只是比起别家,保住源流传承,也不是天下无敌。
世上高人无数,不弱张家,大有人在,眼下神京就有一位。”
青鸾一笑,说道:“父亲路上曾提过一次,说的可是城外牟尼庵,长居持戒的修善法师。”
张宇真笑道:“正是这位前辈,她和你祖父同辈,身负秘传先天神数,推演天机,神奥无方。
我少年之时,跟随你祖父云游江南,曾有缘见过一面。
这次我必登门拜谒,到时你跟着我去,见见前辈高得,也好开阔眼界。”
青鸾明眸流转,波光潋滟,心中微微动,张家术法有所尽,修善师太的神数,或可穷尽,也未可知。
到时可邀玉章同去,老师太如能赐法,断定玉章命数无虞,也好让人放心……
……
神京东城,宏德门。
贾琮下了洛沧山,便驱车返回城中,路上想起今日玄天宫见闻,心中颇不平静。
张宇真的渊博神机,青鸾的明媚灵秀,一言一行既可见本真,更不乏明澈通达世情,非普通凡俗之辈能为之。
龙虎山张家历经千年,底蕴深厚,人物荟萃,果然非寻常世家可比。
他想起当年楠溪文会奇遇,似乎在那一夜时间,发生了太多改变,影响了他以后路途。
就在这驰名神京士林的文会上,他认识了康顺王李孝承,之后相赠心经书法,名声传至宫廷上皇。
也是在这次文会上,他结识柳静庵和张宇真,因受他们器重庇佑,得入青山书院读书,在贾家有立身之地。
以后举业荣盛,封官拜爵,身兼两府,都能溯源至此。
甚至也是因这次文会,他才与曲泓秀离奇相遇,多年相伴,因缘际会,才有天下闻名的皇商鑫春号。
似乎在那一夜,某种不可见伟力,彻底扭转自己命数,至今余力不衰,依旧左右着自己……
甚至给他留下许多疑惑,至今还暗自盘旋心中。
柳静庵和张宇真都是天下巨擘,眼界宽广,见识卓绝,一生所见才俊,不知凡几。
当年自己不过几分奇异,他们初见自己,便这般珍视器重,只要旁观审视,总有几分不合常理……
贾琮在车中闭目养神,心中却思绪翻涌,常人得以荣幸,只会欣喜不暇,哪会深究其中根源。
正在静思之时,突然车外传来急促马蹄声,贾琮连忙掀开车帘。
他的马车刚进入宏德门,堪堪才穿过城门洞子,便见后方三匹快马,风一般刮过身边。
迅猛的马速卷起气流,将车帘激荡得乱晃,江流忙将马车稳住,往路边停靠几分。
贾琮见那三匹快马飞驰入城,不停吆喝警示路人,不愿放慢马速,显得十分焦急。
马上骑士都穿边军号服,背上各插三面小旗,其中一人还背着皮囊信筒。
这三人不仅是边军将士,背后小旗代表八百里告急,有重大军情速报神京……(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