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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0

    安排给他们的帐篷并不大,两张铁架子的行军床,地面粗粝。徐子敬把自己往那床上一放便开始闭目养神,脚搭在床架子上,看起来好不惬意。
    叶昔走过去毫不客气地打断某人装模作样的“享受时光”,他一巴掌拍在徐子敬肩头,力度一点儿也不小。男人从床上窜起来,呲牙咧嘴地瞪着叶昔。铁架子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怎么了?”他一脸的无辜加迷惑。
    叶昔依然语气平淡,而徐子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帐篷里太过暗淡的光线,他竟然觉得那人的表情里有两分不太真实的柔和关切。
    “收拾下东西。我和灰狼还有话说,你晚饭过来。”说完叶昔便转身出去了。
    徐子敬歪了歪脖子,看上去动作有点怪异。他本打算哼唧两声,想了想还是作罢,看着叶昔步伐稳健地离开帐篷,又盯了那被放下来的不断晃动的帘子几秒,这才慢腾腾地朝他们的背包走过去。
    任务是叶昔主导,换句话说,人家是他的直接领导和唯一上级,让他干什么徐子敬就得干什么。他决定不去猜测叶处长打算和灰狼谈些什么。
    被留下是意料之中的事情。sslc对他们还称不上真正的信任,而看起来叛乱武装方面和sslc之间也没有多么“牢固的情谊”。不过是打着“训练新人”的幌子扣两个人质,而sslc也乐得做这个顺水人情,同时还能进一步地试探。嗯,不错,连他的老对头都恰恰好地冒出来了。
    他们两个人带的东西本就不多,徐子敬随手扯开背包的拉链,然后微微愣了一下。便携式的急救包,红花油露在外面。男人咧开嘴笑起来。他干脆地脱掉衣服,凉气让身上迅速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男人自己揉着肩膀,一边呲牙咧嘴一边心满意足地闻着红花油辛辣又清凉的味道。
    灰狼很苦恼。
    他当然记得那个自称a2的男人。他和他的手下让自己这边损失了将近两个连,而他没想到还能再见到那个硬骨头。很明显,“a2”也记得他。灰狼知道那样一个人,他记得的不会是被折磨的恐惧。他会记得的是失去战友和承受酷刑的痛苦。而这样的痛苦,灰狼太清楚,会导致怎样的仇恨。
    灰狼眨巴着泛着狡黠光芒的眼睛,看着坐在右手边的两位“客人”。他笑道:“这里的条件不好,也只能这样招待二位了,还望多多包涵啊。”
    叶昔淡淡道:“灰狼先生的心意我们心领了。”篝火的光芒映在他脸颊上,一明一暗。
    坐在旁边的徐子敬用叉子扒拉着罐头里的汤汤水水。他望着哔哔剥剥的篝火,没有说话。
    灰狼忽然道:“a2我以为你不会喜欢那些豌豆。”
    徐子敬挑起眉梢笑了。他舔了舔手上的叉子,侧过脸。男人一半的脸孔陷在火光以外黑沉的阴影里,只剩下刀凿斧削的轮廓。而他转着那把看上去银光闪闪的叉子,唇角的弧度危险。“如果不是今天,大概我已经忘了这个味道。”
    叶昔嘴唇微动,但是保持了沉默。
    灰狼又道:“今天上午的表演很精彩。营地里到处都在传诵我们新来的客人呢。”他用了一种滑稽的,近似咏叹调的语气。
    徐子敬扔下那盒罐头,扯扯唇角:“那不是表演。”他停顿了一下,又礼貌地道:“不过,谢谢夸奖。灰狼。”
    灰狼耸耸肩膀,他端起盛着酒的瓷缸子,向两人道:“条件所限,我们只有最烈的酒,敬你们两位,我亲爱的客人们。”
    徐子敬漫不经心地端起杯子来和叶昔碰了一下,似是不经意地错过了灰狼的。叶昔淡淡地笑了一下。灰狼将男人脸上的一分纵容瞧在眼里,隐藏在浓密的黑色胡须下的嘴唇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徐子敬将酒一饮而尽。
    叶昔淡淡道:“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灰狼。”
    灰狼笑得很亲切:“请问吧,叶先生。”
    叶昔将瓷缸子放在地上,和沙砾摩擦出刺耳的一声。他歉意地笑了笑,然后道:“‘灰狼’的名字叶某在sslc是便觉如雷贯耳,不知何故,今天能在这里遇到灰狼本人呢?叶某的运气是否太好?”他语气温和言辞含蓄,而眼睛里深黑色看不见底。
    不动声色。谈笑风生。而后咄咄逼人。
    徐子敬又抿了口酒。他想,这任务从上到下由内到外没有一点儿教他待见的地方,能眼瞧着叶昔这幅摸样,大约是唯一的福利了。他为自己的幼稚嘲讽地笑了一下。
    灰狼笑了笑。他没来得及掩藏自身那几分不自然。“叶先生过奖啦。”他说,“我们的组织需要我到这里来。”
    徐子敬挑了挑眉毛,没做声。――什么罪名能让叛军中大名鼎鼎甚得倚重的刑讯专家被贬黜到这样荒凉又无足轻重的地方,和一帮菜鸟或者兵油子混在一起?
    灰狼知道他曾隶属特种部队,大约也能猜出他现如今在做什么。而他如今在sslc,和叶昔两个人均是态度含糊,灰狼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sslc的身份对于徐子敬来说,既是软肋,也是掩护。灰狼可以藉此威胁,但也会因此顾虑。只要他还没能确定徐子敬的叛离是真是假。而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这位刑讯专家此刻正自身难保。
    但终究留不得。sslc并不知道他的军事背景。零三当初将人外借的条件就是零三身份保密。单让sslc知道这一点,他和叶昔也是吃不了兜着走。据叶昔介绍的,徐子敬同志在“情报部叱咤风云功勋卓著”的时候,a2同志正被车臣叛乱武装从雪地上拖进不见天日的地牢,一边流血一边咬牙。
    灰狼必须死,无论出于任务要求,还是个人感情。这也许不是个好时机,然而这是唯一的“时机”。
    篝火渐渐熄灭,夜的凉意漫上来,而男人眼里的杀机一闪而过。
    围着火堆的人在灰狼摆手之后6续散去。远处遥遥地传来零星的枪响。灰狼和善地笑了笑,道:“这里是边境,响两声枪是难免,二位放心吧,你们的安全在营地里可以保证。”
    徐子敬耸耸肩膀,笑道:“没关系。”
    灰狼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来回两秒,然后站起身来,“我还有事儿,两位早点休息吧。”他转身离去。
    徐子敬嗤笑一声,他看上去还没有回帐篷的意思,百无聊赖地用脚踢弄着刚才扔在地上的罐头盒,铁皮发出卡拉卡啦的响声,在男人的靴子下面有点扭曲。酱汁儿溅出来,染在还有五分新的靴子上,一片脏污。他无谓地将那罐头盒一脚踢开。
    叶昔在旁边笑了一声。笑意很明显,明显得让徐子敬犹豫了一秒才回过头去看他。他瞧着叶昔的黑眼睛在晦暗的光线里闪着幽深的光芒。真实而又教人目眩。徐子敬回应了一个愚蠢的傻笑。
    叶昔看了他几秒,然后忽然问道:“豌豆?”
    徐子敬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啊,我不喜欢豌豆。”他俏皮地挤了挤眼睛,道:“零三的人挑食也不是什么大罪过嘛。”
    叶昔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毛。
    徐子敬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道:“车臣武装的待客之道。冬天有豌豆罐头吃很不错,待客之道。”
    也许是怕他饿死自己,徐子敬同志曾经享用过不少今天依旧在营地里用来“待客”的罐头,尽管当年的那些明显没有如今的滋味,不知放置了多久,发霉泛酸,冬天连汤汁一起冻在铁皮盒子里,需要牺牲手指上的皮肤来把食物抠出来――当然,那么一点儿破口完全不必在意。
    叶昔从一大堆酒瓶子里面翻出一小瓶纯净水递给徐子敬。男人接过来在手里扔着玩,笑道:“谢啦,我用不着这个。不过是想起些我从来没打算忘的事情,迟早要算清的。”他没喝那水。
    叶昔扬起下巴。他听见男人笑着说,“我没那么弱,叶昔。”
    叶昔盯了他两秒,然后报以微笑。他说,“我知道。”
    已经是十月份,俄罗斯野外的夜晚并不怎么好过,尤其是你睡在简易帐篷里的时候。徐子敬感觉那行军床上的铁丝硌着自己的脊背。他猛地翻过身,趴在床上去看叶昔。那人睡在他不远的地方。呼吸平缓。“诶。”他轻声叫叶昔。
    男人侧过身来:“怎么?”
    徐子敬笑起来,道:“你没睡?”
    叶昔明显无语了两秒,然后问他:“有事?你怎么还不睡?”
    徐子敬笑了,“睡不着啊。”他想了想,忽然道:“sslc说过什么时候可以返回么?”
    叶昔道:“公司没有通知过。”他停顿两秒,然后道:“还有时间。”
    徐子敬沉默了一会,笑了:“你这是同意了么?”
    叶昔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男人淡淡道:“过些时候要去莫斯科,你自己掂量。”
    徐子敬把脸埋在枕头上,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我倒对大名鼎鼎的灰狼怎么被发配到这地方挺感兴趣。”
    叶昔微微眯了下眼睛,他看上去表情冷淡地思忖着什么:“也许是协调问题?”他似乎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笑了笑,脸上的嘲讽隐藏在黑暗里面。
    零三和情报部的隔阂,终究不是一日之功可以瓦解。他们都蒙在鼓里,也许他们也都互相隐瞒,而此刻再无其他依靠。
    徐子敬深深吸了口气。他重新把自己仰面在床上放平,懒洋洋地道:“不说啦,睡吧。”他很明智地停止了话题。他和叶昔各有各的立场,而现在并不是讨论的时候。天大地大,任务最大。而他太清楚和自己在一块的人,是怎样坚定怎样强悍的战士。他不应该再有无谓的担忧。难得有这么一会没人窃听的“同屋夜话”,深秋的天气虽不怎样怡人,却也月色风声挺有情调,――如果忽略他们身处车臣叛军的营地里,外面到处都是扛着ak47的武装分子的话。他们的话题未免太伤感情。
    两个人各自沉默,月亮的光从帐篷的缝隙里洒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浅色的亮斑。徐子敬睁着眼睛瞪着黑漆漆的帐篷顶,不知在想什么。
    叶昔听着那人平缓的呼吸,忽然就想起不久之前,他们坐在篝火旁边是那人侧过脸,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凭着过往的记忆,自觉知他懂他,而当他试图断绝感情仅凭理智,却发现他难以看透。
    很久以前他的导师和他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带感□彩的了解。
    叶昔轻轻呼出口气。他感觉到徐子敬的目光跟着这轻微的响动转过来。男人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也许还有一种不太明显的温和。他向徐子敬笑了笑,道:“睡吧。”
    28叶处长的小朋友
    徐子敬不知道那天下午叶昔到底和灰狼说了些什么。他像模像样地当这新人的教员,眯着眼睛在不经意间去瞧灰狼的帐篷。那家伙正站在外面那这个卫星电话讲着什么。
    他猜到叶昔和对方做了交易,并且毫不惊讶叶处长能在他们完全劣势中,还迫使灰狼手握着他前一秒还一脸白痴样后一秒车臣语就秃噜出来这么大的把柄对sslc保持沉默。
    徐子敬深深吸了口气。他们的工作性质让他太了解这一切运作的过程,而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放弃追问的本能,不过是基于信任,或者,如果宁刃在这里,一定会凶狠又嘲讽地评价为“毫无根据的基于愚蠢的个人感情而得出的盲目信任”。好吧他承认这又为零三“只信事实”的原则,但他无法强迫自己怀疑叶昔。
    从客观事实出发,他就是毫无根据的基于愚蠢的个人感情而盲目信任着这么一个人。
    徐子敬转过身去,让那些举着长短不一的枪支练瞄准的士兵停下,叶昔远远地从帐篷那边走过来。徐子敬摊开手耸了下肩膀。
    “看来你这教员当得还不错。”叶昔笑道。
    徐子敬眨了眨眼睛,咧开嘴笑了:“你这么觉得?”
    叶昔眼睛扫了一圈那些士兵,不置可否地恩了一声,然后道:“灰狼对你这个教官很满意。”
    徐子敬哼笑一声道:“不过是先立威罢了,能得灰狼的上市,还真是我的荣幸。”他背对着那群士兵,声调还算愉快,然后朝叶昔扯出一个恶心的笑容来。男人淡淡看了他一眼。徐子敬转身命令休息,一群武装分子各自散去。
    “说吧。”徐子敬用了中文。
    叶昔瞧他一眼,道:“灰狼在车臣叛军内部已经失去信任。”
    徐子敬眉梢一挑,“你的渠道?”
    叶昔看了他两秒,然后道:“行动处的渠道。”他停顿一下,道:“sslc总部洗牌,新玩家大约你是知道的。”
    徐子敬眯起眼睛,然后他直视着叶昔,慢慢说了声“谢谢”。
    男人漫不经心地抬起手,替对面那人拍了拍他衣服上的灰尘。徐子敬很努力地让自己不要因为肌肉紧绷而僵硬在当场。叶昔淡淡道:“营地里有我们的线人,如果有需要传递的消息,可以找他。”
    徐子敬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个瘦弱的少年趿拉着鞋子站在一堆支在一起的步枪旁边,看上去无所事事。男人低低笑了一声,道:“佩服啊,叶昔。”
    叶昔依旧神色淡淡:“他并不是我们的人,太敏感的情报如果不是紧急情况,不要通过那孩子。”
    徐子敬点了点头:“我明白。”
    他们两人各有各的关系。零三这些年来的经营并不是白费,宁刃也不会就这样让自己人毫无接应地去做卧底任务。徐子敬比谁都清楚他的老部队有多护犊子。
    叶昔忽然又道:“还有,灰狼现在还不能动。”
    徐子敬扬起眉毛:“我以为我们已经明了了。”他停了一下,淡淡笑道:“是上面的意思么?”
    叶昔沉默了两秒,道:“部里只有我看过你的档案。”
    徐子敬弯了弯唇角,眼睛里却没有笑意。他知道。他当然知道。零三有零三的规矩,不会允许情报部的人将他的档案从头到尾看个通透。――命令来自宁刃。那人现下是情报部行动处的代理负责人,顶了叶昔的位置。而他才不信宁刃会料不到他这任务终究会撞上车臣叛军和灰狼。
    终究还是不喜欢被最后告知的感觉。
    叶昔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道:“今天晚饭没有豌豆。”
    徐子敬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地大笑起来,他瞧着叶昔,道:“哈哈,你这是安慰我么叶昔……”话音儿没落对方已经很干脆地转身走开了。
    徐子敬看着叶昔背影兀自笑了许久,一时间晦暗的心情也大好起来。叶昔是什么样的人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今天能教那人说出这么句明摆着与公事无关而又再明显不过的,带着个人感□彩关心意味的话来,实在太不容易。
    身在敌营的徐少校很不合时宜地沾沾自喜起来。
    而转身走向帐篷的叶处长万年不动的严肃表情里有那么一丝儿不易察觉的,懊悔的意味。他小幅度地抿了抿嘴唇。
    正是下午两三点钟的光景,天气是少有的晴好,气温亦是一天里最高的时候。徐子敬坐在一小块简易掩体后面,靠着那些堆放起来装着沙石的编织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男人似乎在这暖意融融之中显得有些困顿昏沉。
    他几乎要睡着了。
    “有什么事儿过来说。”男人有点沙哑的嗓音响起来,车臣语。说完还懒洋洋地伸手拍了拍身旁被太阳晒热的沙地。
    一个瘦小的男孩飞快地从编织袋堆成的掩体后面站起身来,动作利索地一撑手跳到了徐子敬身边,一屁股坐下。“你怎么知道我在后面?”男孩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含混,他动作灵活像只削瘦但机敏的猴子,而脸上还带着没来得及遮盖过去的好奇和惊讶。
    徐子敬侧过脸瞧他一眼,勾了勾唇角,道:“听见的。”
    男孩皱起眉头:“不可能!”
    徐子敬伸展了胳膊搭在那掩体上,笑道:“信不信随你。”他又看了看那孩子脸上的将信将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假惺惺的笑容:“先告诉我你的。”
    徐子敬一乐,道:“我叫a2”
    男孩撇撇嘴,终于露出两分孩子气:“那个是假的。”
    徐子敬挑了下眉梢,道:“你为什么想要我的名字?”他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把脑袋仰在后面的编织袋上,因为过于强烈的阳光而眯起眼睛。
    男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道:“叶是我的朋友。”黝黑的小脸上竟是严肃又认真的表情。
    徐子敬怔了那么两秒,终于笑起来:“叶昔是你的朋友?”他像确认什么似的问了一次。男孩瞪了他一眼,但还是点了点头。男人露出一个饶有兴味的表情。
    他往起坐了坐,稍稍挺直了身体,然后道:“我叫徐子敬。”看上去还真真是“严肃又认真”。
    男孩又上下审视了他一番,然后报上了自己的名字:“瓦连京,我叫瓦连京。”
    “喔。”男人别有深意地打量着少年瘦得像竹竿一样的身体,然后笑道:“好名字。”(注:“瓦连京”意为强壮)
    叫做瓦连京的少年很不满意地翻了个白眼。随后他又一本正经地道:“很高兴认识你,徐子敬。”
    男人还是那副慵懒随意的样子,而他的脸孔在灿烂的阳光底下带上了那么点真实的愉快。他笑起来,应道:“我也是,瓦连京。”
    瓦连京像是评估什么似地看着徐子敬,忽然道:“他们都觉得你很厉害。”
    “哦?”男人哼了一声,问道:“你听他们说的?”他向着不远处经过的一队巡逻士兵扬了扬下巴。那群人从他们身后走过去,背在身上的突击步枪发出卡拉卡拉的声响。
    瓦连京摇摇头。道:“他们没说过。”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着徐子敬的表情:“他们害怕你。”少年的声音倒是笃定,他说道:“我看出来的。”
    徐子敬勾了勾唇角。“你看出来的?”他忽然问道,“是叶昔教你怎样看的吗?”
    瓦连京像看白痴一样瞧了他一眼,道:“不是。”
    他自幼便长在这战火纷飞各方势力犬牙差互的地方,没到多大年纪就被拉进了叛军武装,早学会了察言观色。男孩有着动物一样的直觉,他知道那些人危险,那些人强大。在这样的地方,你想要活下来,就得知道自己的角色,看清楚这些人里哪些是猎物,那些是更高级的捕食者。
    徐子敬眨了下眼睛,他笑道:“你和叶昔怎么认识的?”
    瓦连京眼睛里有一点警惕。“你为什么要知道?”
    徐子敬笑了:“因为我也是他的朋友啊。”
    男孩却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道:“如果你是叶的朋友,那你去问他好了。”他又狡黠地笑了起来。
    徐子敬无奈地耸耸肩膀,道:“连这你都不愿意告诉我,那干嘛跑过来。”
    瓦连京“哼”了一声,道:“叶昔说你们是同伴。”
    徐子敬挑挑眉毛,道:“这么说就只是好奇咯?”
    男孩没说话。他看着徐子敬,忽然道,“他们害怕你,怎么做到的?”
    徐子敬笑起来,“你怎么不去问‘你的朋友’?我觉得他不介意告诉你。”男人在心底里为自己的幼稚撇了撇嘴,虽然他依旧乐在其中。
    瓦连京眼神闪烁了一下,慢慢道:“他……不喜欢和我说话。”
    徐子敬再次拉长了声调“哦”了一声,他恶趣味地看着瓦连京,道:“他不是你朋友么?”
    瓦连京盯了他一眼,却没说话。他黑色的眼睛里却没有类似怨念或者疑问的情绪,反倒是平静的温暖。
    徐子敬忽然笑了。他拍了拍少年的脑袋:“你到聪明。”
    这回他倒对这孩子的话信了七八分。他太知道那个人的性格,虽谈不上什么“朋友”,可他对这孩子的回护,却是明摆着的。瓦连京足够通透,竟也知道叶昔是在保护他。
    ――那人向来不解释。他只做他认为该做的,哪怕这样他在自己肩上放了太多责任。
    徐子敬歪了歪头,他手上一使力道,将正想站起身走人的瓦连京摁下来,慢慢道:“小子,让他们怕你,不是因为你‘厉害’,是他们知道你有那个能力,让他生或死,痛或快。是因为你足够强悍到让他们感觉,你能掌握他的命运。”
    29共赴
    晚饭依旧在一片“友好热情”的气氛中度过,叶昔果真也没有食言――晚饭里没有豌豆。
    晚上的风有点大,掀起他风衣的下摆。男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旁边人粗野的笑话,一边看着熊熊燃烧的篝火。暖意似乎并不足够。不远处瓦连京蹲在人群边儿上,吃着他的那份食物。少年抬起脸来,那表情看上去竟也心满意足。他似乎察觉到徐子敬的目光,朝这边看过来,然后露出一个带点狡黠又有些得意的笑容。男人回了一个微笑、
    徐子敬摁亮手表,夜里十一点半。他瞧瞧叶昔,放下手里的东西问道:“你怎么还不打算睡么?”
    男人和衣靠坐在床上,看着徐子敬卸在行军床上的手枪零件,忽然道:“瓦连京找过你了?”
    徐子敬不出所料地笑了笑,道:“他只是好奇罢了。”
    叶昔依旧看着男人,他深黑的眼睛在帐篷昏暗的光线里有一种平静又幽邃的光泽。“他还小。”
    徐子敬笑道:“我知道那是你的线人,叶昔,那小子不错。”他又停顿两秒,道:“太危险的事我也不会交给他。”
    他了解叶昔的思虑。瓦连京还太年轻,不足以承担太多的信息和工作。他只是叶昔的线人,也许还是“朋友”,但仅止于此。他们利用他传递消息,却不能将重任加诸其肩。为了任务的安全,也为了那孩子的安全。
    即使生长在战火里,终究他还保有天真。干他们这一行的,太知道这天真有多么误事,又有多么难得。
    叶昔看着徐子敬动作利索地将手枪保养完毕,径直塞进枕头底下,淡淡道:“他不是你的责任。”
    徐子敬这回倒怔了一下。他抬眼瞧回去,然后若有所思地歪歪脑袋,却没说话。
    叶昔在两秒钟后移开了眼睛。徐子敬咧开嘴嘿嘿地笑起来。
    瓦连京是个挺聪明的孩子,他的好奇让他忍不住靠近徐子敬和叶昔,而这些年在战争中的生活也让他学会了谨慎。徐子敬几天都没怎么见到那孩子。
    “重要的是手臂、腕部的稳定力,要多加练习。”男人挥挥手让他的“学员们”散了。――虽然是被车臣叛军扣下来做了人质,人家明面上提出来的要求也得满足。他眼光扫,瞧见不远处男孩闪过的衣服的一角。
    “为什么躲着我?”男人笑着问。他手按在瓦连京肩膀,看上去态度和蔼可亲,可是看男孩的表情,肩膀上传来的力度明显与“和蔼可亲”不是一个级别。
    “我没有躲着你!”瓦连京近乎挣扎地刷开了徐子敬的手,瞪了他一眼,然后有些吞吐地道:“妈妈叫我躲你们远一点。”
    这回徐子敬倒有点惊讶地挑了挑眉毛:“你妈妈不喜欢我们吗?”他在“妈妈”和“我们”上很明显地加重了语气。
    瓦连京看上去有些别扭地道:“没有。”
    徐子敬笑笑,他问道:“你妈妈也住在营地里吗?”
    男孩摇摇头,紧接着便换了一种类似于紧张和警惕的表情。他盯着徐子敬的眼睛。
    男人笑起来,是那种挺温和的,带点安抚的笑容。他拍拍瓦连京的肩膀,道:“你妈妈认识叶昔吗?”
    瓦连京点了点头。他抿了抿嘴唇,随即道:“她知道你们是好人。”
    徐子敬微笑一下。他道:“当然。”男人弯下身和瓦连京的视线齐平,他道:“妈妈总是想保护自己的孩子不受一点伤害。”哪怕这样的现实里那位母亲必然明白这是不可能的,而母亲们的本性总让她们用最大限度的努力去保护孩子们。
    徐子敬看了男孩两秒,然后道:“嘿,听着,瓦连京,听你妈妈的话,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请求,不要和别人说起你的‘朋友’。”
    瓦连京看他一眼,道:“我会保护我妈的。”他在男人的目光里挺了挺瘦小的身体,说道:“叶是我的朋友,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
    徐子敬弯起唇角,他努力让自己的笑容变得更加生动真实一些:“那么,你愿意帮助我们咯?”
    瓦连京点了点头。少年在正午的大太阳底下显得黑瘦而幼小,几乎不符合他的年龄,他点头的时候眼睛里有恐惧也有坚定。
    徐子敬从衣兜里掏出几张纸钞塞进瓦连京的口袋里。“三天时间,到镇子上靠近车站的地方打这个号码。用付费手机。”他说出一串数字。
    男孩儿有点好奇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徐子敬笑着拍拍他脑袋,道:“你重复一遍。”直到瓦连京能准确地背出那串号码,男人这才接着道:“接通以后响四声挂断,在最近的垃圾桶扔掉手机,马上离开。”他看着瓦连京:“记住了没?”
    男人反复确认之后终于笑着朝瓦连京挤了挤眼睛,道:“剩下的钱给你啦,这是我们的秘密,不需要告诉叶昔。”
    瓦连京棕褐色的眼睛里有些犹豫,但他随即笑着点了头。有些事情不可以多问,男孩清楚这一点。
    徐子敬似乎也犹豫了一下,然后他向瓦连京道:“如果营地里的人逼问你,就说我叫你去的,我会应付他们,不要自己逞强,知道?”
    男孩点点头。徐子敬直起身子轻轻推了他一下,“去吧。”他笑着说,“回来的时候给我带包烟,我教你玩枪。”
    男孩瘦小又灵活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一顶土灰色的帐篷后面。徐子敬在太阳底下眯了眯眼睛。大晴天,阳光灿烂得虚假,男人耸了耸肩膀。如果还有任何其他的选择,他也不会让瓦连京去冒这个险。他只是个孩子,不妨碍他们的任务,也无干他们的信仰。
    男人转过身去,叶昔正站在不远处的地方静静地瞧着他。
    抱歉让你的小朋友冒了风险。徐子敬道。他慢慢地迎着叶昔走过去。
    叶昔站在原地,看那个样子似乎是笑了一下。他向徐子敬道:“他是线人。”这里是战场,从来没有轻松安全的工作,无论是老弱或是妇孺。战场就是战场,你既已经身处其中,就该接受有那么一颗子道或者别的什么,带走你的,或者被你拖进这场战争里的人的性命的可能。
    徐子敬摊了摊手,他看着那个人修长笔挺的身体在沙地上投下的短小而浓重的阴影,“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警告过他所要承担的风险?”那孩子也许懂得,可从未经历。他的天真还太明显。
    叶昔挑起眉梢看他,他淡淡开口:“你不需要这样,徐子敬。我说过瓦连京不是你的责任。”
    徐子敬语速挺快递打断了他,“我知道。”他已经走到叶昔近前,然后歪歪脑袋,并不算客气:“因为你他妈从一开始就把没真把那孩子当线人。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叶昔?!”
    叶昔神色淡淡地看着徐子敬,然后那表情慢慢转变为冰冷。
    徐子敬吸了口气,然后道:“你在保护他。你知道你现在自身难保么。”
    叶昔挑了挑眉梢,他没说一句话来反驳或者辩白。叶昔示意徐子敬继续说下去。
    男人把眼睛闭上两秒,就好像那光线太过强烈,刺痛瞳孔。他看上去有点懊恼。
    “我没有别的办法。”徐子敬道,“瓦连京是唯一能消息递出去的人选。”他挺直白。徐子敬并不知道叶昔在他们身后站了多久,也不清楚他到底听到了什么,又听到多少。但他明白,有时候秘密的保守只需要一个适当的限度。或者换句话说,零三和情报部各有各的渠道,而现下他们毫无选择地信任彼此。
    徐子敬想,他从来都不需要选择。他信任叶昔。
    叶昔轻微地点了下头。他果然也没有再问什么。从始至终这个人站在那儿任由对面的徐子敬从嘲讽到斥责再到坦诚。
    “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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