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弗烈尔一样的只余猩红至灼热的双目,同为火龙，卢希恩的竖瞳颜色稍微暗了一下。
    凝聚的目光专注至极，贪婪地攀爬上苏唐的脸、眼、眉,像是失神了一样一动不动。
    祂喉间升起一股干渴,还想捕捉空气中已经逐渐被冲散的味道。
    像是沙漠中久未喝水的旅人，好不容易找到即将干涸的绿洲，疯狂地匍匐俯身,去饮啄那最后一点干冽的清泉。
    然而入鼻的只有来自雄龙的呛鼻的、充满敌意的信息素，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
    赤焰军团创建一千多年。
    作为副团长和副手，祂一直追随在弗烈尔身后。
    祂们无数次在战场上并肩。数不胜数的战役和悠久的军团生活，已经让彼此的味道在骨子里刻下了深深的认知——
    这是生死相交的同伴，是赤龙一族的领袖。
    在战场上，这股信息素意味着支援、强大、胜利。
    但这次，属于领袖的气味却莫名让祂感到一阵烦躁。
    臣服权与力的本能,在上位龙威的威胁下，支配着他听令离开。
    但那股奇异的干渴感，却让祂血液沸腾。
    奔涌呼啸的血液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攻击欲。
    祂脑中恍惚闪现许多画面。
    想到首领每次面见女皇,都将祂远远地支走，不准祂面见女皇、甚至闻到任何气味。
    就像守卫宝藏，从不给下属接近女皇的机会。
    久久压抑的不满，发酵成了沸腾的火焰，将理智烧得模糊。
    和弗烈尔下的命令相反，祂的身体反而突然走向苏唐,伸手从弗烈尔身侧横过去,一把按向苏唐的肩膀。
    “你的味道……”
    “卢希恩副团。你是要违抗军令？”
    祂手伸到半路,就被弗烈尔猛地抓住手腕。
    弗烈尔脸上的笑容危险，开始散溢出炽热尖锐的敌意。
    祂手臂猛地紧绷,肌肉发力将伸过来的手拧断。
    卢希恩迅速抽手，本能反击，体内那股近乎干渴的灼灼焰火冲刷理智，似乎都化为了凶猛的战意。
    一拳向弗烈尔脸砸过去。
    “砰！”弗烈尔偏头闪过，赤瞳喷薄热意，翘起的唇角弯出的笑意近乎狰狞。
    “看来你的脑子也许需要清醒一下，我的副团长。”
    祂抓起卢希恩的军服领口，龙翼一扬，身形如离弦火矢般飞冲出去。
    凶狠地抓起卢希恩的脑子往树上撞。
    “砰砰砰！”
    水桶粗的树木像是豆腐，直接被龙族强悍的肉.体撞断，发出沉闷的响声。
    能成为五大军团的副团长，卢希恩的战力同样不可小觑。
    祂修长有力的手指瞬间化为龙族利爪，坚硬的红鳞覆盖手背，猛地握拳。
    拳头如疾风骤雨般砸向弗烈尔的右脸，声音也体现了红龙一族的暴躁。
    “违抗军令？！龙屎！
    军团停留的续期手续完全可以交由副官办理！这个点人类根本不办公。
    你的命令纯粹只是为了支开我。”
    化龙后的拳头，速度比人形时更快，弗烈尔猝不及防被砸中了嘴角。
    祂唇角咧出凶残猩冷的笑，右手同样变为龙爪，每一拳都带上了极为恐怖的力量，狠狠砸向卢希恩。
    “既然知道我的意思，有点眼色你就知道应该赶紧滚。”
    卢希恩身后带上荆棘利刺的龙尾狠狠抽向弗烈尔，双目赤红，
    “我只是想和她说句话！”
    “她和你没话可说！”
    弗烈尔犀利如鹰隼的红眸弯起，刚毅俊美的脸上是狂气桀骜的笑，抬起的脚却极为凶狠地踹向自己的副团。
    汗水与血水混做一团，从额头流下，卢希恩想到自己站在门外等候那些年。
    强悍威严的军团长垂眸俯视他，竖瞳冷漠冰冷，不容置喙，
    ‘卢希恩，你现在还没资格面见陛下’。
    祂在门外，日复一日等待，日复一日磨炼变强，就是为了有资格近距离面见陛下。
    直到皇失踪。
    祂还只是远远见过陛下，在门外，嗅到一点陛下的气味。
    祂眯起竖瞳，痛苦冷酷，
    “我还没说！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话可说！”
    如野兽搏斗般低沉的粗喘声，压抑着响起。
    两龙你来我往，拳头与身体撞击的声音，在宁静的夜晚里，显得沉闷又响亮。
    树木折断，地上翻起烟尘。
    好歹顾及了旁边还有一个苏唐，而且这是在人类的地盘，动静太大惹来关注就不好了。
    二龙并没有召唤火焰，也没有化为原型撕斗，只是维持人型，像人类一样逞凶斗狠、拳拳到肉。
    但龙的骨子里天生保持兽类的凶狠，比人类干架更加凶戾野蛮。
    华丽威严的龙族军装沾上尘土，龙血会汗水交织混合，透着野兽般的凶悍。
    苏唐：“……”
    这就是她不想要接触龙族的原因之一。
    龙族平日里最注重礼仪和形象，但打起架却是另一幅模样，在星际是出了名的凶残又野蛮。
    而高位龙族，无时无刻要做好接受下位者挑战的准备。
    用力量决定一切，是龙族内部最简单粗暴的规则。
    满树林的尘埃弥散，模糊了透下的月光，整个树林一片隐隐绰绰。
    呛人的灰尘四起。
    苏唐不禁庆幸自己的红豆餐包已经吃完了。
    不然该吃不了。
    尽管两只龙再压抑，这么大的动静也很难完全不引起注意，这会苏唐已经感觉到有军校生陆陆续续过来了。
    她赶紧脚底抹油，抽身离开。
    两只打斗的人也意识到了这点，出手越发血腥狠戾。
    直到——
    “砰！”
    一道红色的影子被狠狠甩了出去。
    卢希恩被布满嶙峋骨刺的粗壮龙尾狠狠抽了出去，砸在地上。
    俊美的脸上，额头不断流下鲜红的血液，头发混着汗液黏在额间。
    祂无力地躺在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龙尾垂在一侧，原本整洁的军装凌乱不堪。
    军装上的军团徽章滚落在地，躺在泥土和草叶中里闪烁冷光。
    胜负已分。
    军靴踩地。
    弗烈尔身形高大健硕，军装略微凌乱，身上还带着血与汗水的气息，每一步都带着强大的压迫性气势。
    冰冷的竖瞳朝下俯视，在黑夜里闪烁着危险的亮光，
    “现在，清醒过来没有？副团长？”
    “呼呼。”
    躺在地上卢希恩喘息如火箱，祂努力平复起伏的胸膛，竖瞳冷冰冰直视祂的军团长。
    两道同样充满兽性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交锋。
    最终，龙族臣以力量宣判胜负的传统让祂暂时压抑住眼中的野望。
    这点伤势对龙族的恢复力来说不算什么。
    卢希恩缓缓站起来了，理了理凌乱的外衣，忽而笑了。
    血液从祂额头躺过，流过狭长的红色眉眼，
    “我知道了，团长。”
    夜风吹起弗烈尔额间汗湿的红发，露出饱满的额顶。
    祂俊美张扬的脸上也露出笑，仿佛刚才的生死龃龉不存在。
    龙族灵敏的听力已经告诉了祂，人类即将到达。
    祂们得找个合理的理由，搪塞好奇的人类。
    至少现在，弗烈尔并不想让苏唐的身份被透露出去，引来另外三头龙。
    弗烈尔拍了拍副团长的肩膀，好像刚才的龃龉不存在一样。
    一起管理军团多年，两龙虽是上下级，但其实也更是兄弟。
    在战场上可以性命相托。
    “卢希恩，我的好兄弟，她就只是一个人类。”
    “你认错人了，她不是我们的陛下。”
    卢希恩笑起来，脱下军装外套，擦了额角的血，尤其是从额头糊上眼睛的血。
    祂根根分明的睫毛上海沾着血痂，笑起来，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道，
    “弗烈尔。
    我好像没有说过，她是我们的陛下。”
    弗烈尔竖瞳紧盯着祂几秒，缩成细线的竖瞳，哪怕在如烈火燃烧的虹膜里，也显得冰冷森寒。
    不过几秒后，祂唇角的笑弧缓缓放大，
    “当然。但她的味道和陛下很相似。我担心你认错。”
    “你偷偷闻到过陛下的气味吧。”祂将军装折叠，看似漫不经心，眨了眨竖瞳，“以前在门外的时候。”
    “是啊。”卢希恩，“不过每次汇报，都被你命令在宫殿外等候。外面的气味太淡了，这么多年了，也许记错了。”
    祂咧开嘴，龙族化人的犬齿尖锐森白，笑，
    “本来还想再确认一下，没想到连你都觉得和陛下相似。看来我倒是没记错。”
    弗烈尔竖瞳微眯，深深凝视了卢希恩几眼，
    “是啊。确实很相似。”
    “不过，她只是人类。”
    祂将军装外套往肩上一甩，警告，“不要招惹她，或者……”
    弗烈尔微笑，眼中是冷如腊月寒冰的警告，
    “你想要和我争夺配偶？”
    卢希恩望了祂几眼，挪开目光，拖长了语调，像是朋友间开玩笑，
    “原来我们赤龙的熔岩与火之王，会看上人类。
    因为她的气味和陛下像？”
    弗烈尔暗恋陛下，几乎是公开的秘密。
    祂们早听说，弗烈尔和陛下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对于陛下身边的雄性龙族，赤焰军团的团长总是毫不掩饰敌意。
    弗烈尔弯唇，脸上的笑容看不出任何虚假，调子懒洋洋的，
    “我对人类，一见钟情。”
    卢希恩垂下眸，也没说信或不信。
    每过一会儿。校方的人过来，查看情况。
    离开的苏唐没能完全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