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陛下,祁王今日的反应……”
    马车车厢内,宋千帆放下车帘,欲言又止。
    “嗯,朕知道他不对劲。”殷祝慢斯条理地剥着橘子,“别急,不管祁王打着什么主意,咱们走这一趟,他起码三个月内不敢动弹。”
    宋千帆想起祁王吓得战战兢兢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下。
    “陛下果然神机妙算。”
    被殷祝带出王府的小花旦默默地缩在车厢角落里。
    脊背笔挺,双眼发直。
    他做梦也想不到,早晨还在挨班主训斥的自己,下午居然就能同大夏的君主共乘一辆马车;
    而他们口中轻飘飘讨论的人,就在不久前,还是能轻易决定自己未来生死、高高在上的王爷。
    殷祝剥好了橘子,又开始剥橘子上的经络。
    等橘子彻底光溜溜,没东西可剥的时候,他忧伤地叹了口气。
    宋千帆:“陛下何故叹气?”
    “他走了。”殷祝说,“居然都没跟朕打声招呼,你说,他是不是越来越过分了?”
    宋千帆:“…………”
    破嘴!谁让你多问的?
    但这个问题他实在不敢正面回答,于是只好绞尽脑汁地从另一个角度解释:“陛下切莫这么想,或许只是宗将军担心边境有变,所以才急着赶回军中。”
    “你说得也有道理,”殷祝肯定地点点头,“朕是大夏的皇帝,大夏的疆土就是朕的疆土,他在乎晖城,就是在乎朕。”
    宋千帆开始战术擦镜片。
    顺便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
    “陛下说得极对,”他自动切换成奸臣模式,彩虹屁信口拈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宗将军只是寡言少语,并不是不明事理,陛下待他恩重如山,他心中对您的感激肯定无以言表……”
    殷祝听了一会儿,心情愉悦不少。
    他把橘子掰成两半,一半给了宋千帆,一半给了角落里的花旦,还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花旦受宠若惊地捧着那半橘子,“回陛下的话,小的是孤儿,从小被班主收养,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上台时用的艺名。”
    殷祝注意到他在说自己是孤儿时,一旁的宋千帆神色微动。
    他随口问道:“这样,那你的艺名叫什么?”
    “青琅。”
    殷祝猛地扭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花旦被他看得脸色逐渐发白,腿一软,就从座位上滑了下来。
    他跪在殷祝脚边,颤声问道:“陛下,这名字有何不妥吗?”
    宋千帆也目露疑惑。
    “没有,”殷祝缓声道,伸手抬起他的下巴,“朕只是没想到……”
    青琅原来是个男人。
    但转念一想,其实也很合理。
    古代女子嫁人都早,但野史中记载,胡姬青琅从宗策头次凯旋归来,一直到大夏新都城破,都待在长乐坊的酒肆里未曾婚配。
    后人认为是她心慕宗策,所以甘愿为他守身;
    但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青琅压根儿不是女人!
    殷祝凑近了些,仔细打量着青琅的眉眼,发现果然灵秀动人,未着脂粉时,也自带三分妩媚风流。
    若是再有心扮女相,恐怕与酒肆花丛间高鼻深目的胡姬别无二致。
    “吱——”
    宋千帆把叆叇擦出了黑板声。
    他低头不语,心中却不禁为身在远方的宗策捏了一把汗,甚至开始纠结地想,自己要不要提醒对方一把。
    相比起祁王府这个不知深浅的戏子,他还是对宗策更有好感。
    “陛下……”
    短短数息间,青琅经历了惊诧——了然——再到挣扎的一系列过程,最终他逼着自己放松身体,朝殷祝勾起一抹柔弱笑容:“原来您是想要这个吗?青琅能服侍您,三生有幸……”
    “笑得好恶心,别笑了。”殷祝说。
    青琅:“…………”
    宋千帆突然咳嗽起来,唇边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朕把你带出王府,只是单纯看上了你的好嗓子,”殷祝直白道,“不要想其他杂七杂八的,不然你就回你原来的戏班子去吧。”
    青琅诺诺应是。
    他在殷祝的示意下重新坐回原位,再不敢随便揣测皇帝的想法。
    他们从祁王府离开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回宫前,殷祝好心把宋千帆捎回了家。
    但他没想到这小子一到家,就和王夫人说起了青琅这件事。
    还感叹:“陛下果然待宗将军与任何人都不同。”
    王夫人疑惑:“难不成就连夫君你也比不上吗?我听外面都说,你才是陛下眼前新晋的大红人呢。”
    “我算个什么啊,”宋千帆很有自知之明,苦笑道,“陛下对我,只能说态度亲近了些,觉得我能替他办事,和其他大臣和宫人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唯有对宗将军,他是发乎于心,从不计较任何得失利弊。”
    王夫人惊道:“陛下竟真的动了情?”
    “是啊,”宋千帆喃喃道,“虽说这种关系会遭世人诟病,但身为臣子,谁不想要一个全心全意爱重自己的君主呢?哪怕被千夫所指,被扣上佞臣的名头,也是甘之如饴。”
    王夫人顿时警惕起来。
    她拧着宋千帆的耳朵骂道:“好啊,你原来打的是这样的主意!你跟我说,你是不是也和陛下睡过?”
    宋千帆大惊失色:“没有!夫人你要相信我,我和陛下是清白的!比我的钱袋子还要清白!!”
    “那为何陛下近来天天把你喊过去?”王夫人皱眉,犀利发问,“就算我相信你,但我不相信尹家,他们老尹家可是从几百年前就开始好这一口了。”
    她眯起眼睛:“我想起来了,上次家中办诗会的时候,我路过听了几句,在诗里自比怨妇还差点抱头痛哭的,是不是你们几个?”
    “…………”
    宋千帆百口莫辩。
    自古文人都视君臣如夫妻,别说宋千帆了,满朝文武,绝大部分都是这么想的。
    包括宗策。
    因此当自称是天使的人来到军中,并因为索贿遭拒而朝他破口大骂、告诉他现在陛下早已有了新宠时,尽管知道这天使肯定是假的,宗策的呼吸仍旧乱了一拍。
    “既无圣旨,也无凭据,”他坐在主座上,冷声命令道,“他根本不是什么天使,来人啊,给本将把这胆大包天的骗子拿下!”
    那骗子估计没想到刚见面就会被拆穿,本还打算硬撑着天使的傲气,可眼见着左右原本就听得怒火滔天的军士都扑了上来,顿时吓得腿都软了,噗通跌倒在地。
    但宗策的亲兵可不想就这么放过他。
    本来还顾及着天使的身份和朝廷的颜面,只能憋屈着敢怒不敢言,这会儿一听是假的,众人当即饱以老拳。
    骗子被打得哎呦叫唤,鼻青脸肿,牙都掉了两颗。
    没多久,裤裆传出一股骚气,惹得周围人一阵嫌恶,再加上宗策说差不多可以了,这才纷纷收手。
    “宗将军,这人嘴太脏了!”亲兵愤愤不平地抱怨道。
    但上辈子宗策已经审过他一次,因此对这些谩骂并不动容。
    虽然谩骂内容不尽相同,但无非是换种形式罢了。
    “我记得你当初刚被分到将军手底下,最不服管的那会儿,骂得可比他还脏啊?”旁边有人揶揄道。
    亲兵顿时脸色一变:“我……我那是有眼不识泰山,还以为将军和咱们从前见过的那帮官老爷们一样,才会说那种话的,我后来都自己掌过嘴了!”
    “安静。”宗策说。
    所有人瞬间闭嘴。
    宗策坐在主座上,例行公事地问那骗子:“你用这个法子,去军中骗过几回?”
    骗子刚开始还不肯说实话,直到宗策让军士拿来杀威棒,这才告饶坦白道:“就……就三回。”
    “每次都成功了?”
    “是,”骗子连连点头,谄媚道,“还是大人您厉害,一眼就看穿了!”
    “你原先是干什么的?”
    “小的是耕夫,后来去新都那边做小买卖,这两年行情不好,没挣到啥钱,又被人设了套,把钱赌光了,可家里老婆孩子要吃饭啊!实在没办法,才来边境找个活路……”
    “滚你丫的!你找活路骗到老爷们头上了是吧?”
    一个浓眉汉子气得怒目圆睁,一脚踹翻了这不老实的骗子。
    要不是宗策还没发话人,他肯定得当场抽刀砍人。
    周围的亲兵也纷纷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其中一位更是直言:“大夏的军队,当真已经烂到这个地步了?连耕夫都敢假冒天使了?”
    “是啊,将军,这种人死不足惜,砍了他吧!”
    他们都抬头看向宗策,表情跃跃欲试。
    那骗子吓得魂不附体,拼命跪在地上朝宗策磕头求饶。
    “你们都出去。”宗策说。
    待到亲兵们都走了,屋中只剩下他和骗子两人,宗策终于按着扶手,从那座位上站起了身。
    他一步步走到那骗子跟前,站定。
    “大,大人,”骗子仰头望着他漠然冰冷的脸庞,像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抓着宗策的裤脚,“您就饶过我这次吧,我,我一定给您做牛做马!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宗策垂眸望着他,平静问道:“你把你之前骂我的话,再说一遍。”
    骗子这哪里敢,胡乱摇头不肯。
    宗策:“那就死。”
    骗子身子一僵,顾不上太多,结结巴巴地把先前的话又说了一遍:“你、你以为自己算个什么东西吗?不过是运气好些的兔儿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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