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赐见天子以及一众公卿皆对自己围了过来,张嘴便问他谈的如何了,杨赐一张满是皱纹的脸色苍白,额头甚至布满了冷汗,最终还是颤抖着声音向刘宏禀报道:
“陛下,叛军提出的条件……实在太过苛刻了……”
听到杨赐这话,本来有了一定心理准备的一众人还是不免心中一沉。
刘宏深吸一口气道:“杨卿,说吧,叛军提出了什么条件!”
杨赐努力稳定情绪,倒也不犹豫了,叹息道:
“刚开始,这叛军首领周开要求封王!”
“什么?封王!”众人面色大变。
“不过,经过老臣、司徒以及尚书令的竭力劝说,言异姓封王者,天下共诛之,这才阻止了周开封王的条件!”杨赐忙说道。
刘宏以及一众文武公卿闻言,这才舒了一口气,叛军若求封王,那就是纯粹对汉室践踏了。
“最终,那周开要求朝廷封赐其超品公爵!”杨赐叹息道。
“超品级公爵?”刘宏以及一众文武公卿刚刚恢复的脸色瞬间又都是涨红了起来,却是气愤的。
在汉朝的常规爵位制度中,主要实行二十等爵制,最高等级为列侯(西汉初称彻侯,后避汉武帝讳改为列侯),列侯之上为王爵,而“公爵”并非汉朝常规爵位体系中的正式等级。
但是,在一些特殊历史时期,尤其是王朝末期,曾出现过极少数被封为“公”的情况,这些“公”的地位超越了普通列侯,甚至接近或超越王爵,属于特殊政治背景下的产物,可视为“超品级”的封爵。
汉平帝时期(公元1年),外戚王莽专权,王莽被太皇太后王政君封为“安汉公”,此爵位并非传统二十等爵体系中的等级,而是专门为王莽设立的特殊封号。
王莽被封安汉公后,权倾朝野,地位高于所有列侯,且拥有“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等特权,是其篡汉前的重要政治台阶。
可以说,封超品级公爵,绝对是对汉室尊严的践踏。
杨赐见一个超品公爵便让刘宏以及众官员皆义愤填膺起来,想到救活军后面狮子大开口的条件,更是头皮发麻。
“陛下,除却这已是极大的僭越公爵,其次,救活军还言他们可以退回并州五郡之地,但是,他们要求保留十万兵马以求自保。最甚者,救活军还狮子大开口索要朝廷两百万石粮食、十万斤铁石,以及在五郡之地每户百亩土地!”
杨赐一口气把叛军开出的条件,尽皆说了出来。
“什么,保留十万兵马,两百万石粮食?十万斤铁石!反了,他们是真反了!”
刘宏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一旁张让和赵忠连忙上前搀扶。
而旁边的世家官员们也皆都沸腾炸锅了。
为救活军狮子大开口,气愤、怒火冲天了起来。
保留十万军队,这对朝廷还是有巨大威胁,关键是两百万石粮食啊,还有救活军每户一百亩土地,他们世家在并州五郡之地开垦出来的土地,皆都算是没了。
“陛下息怒,诸公息怒!”杨赐对着乱成一片的众人,叹息道:
“谁都知道这些条件难以接受,但如今洛阳被围,叛军兵临城下,救活军明确说了,谈判仅有今日时间,若不答应,明日他们便要攻城了。”
杨赐的话音落下,刚刚还忿怒、怒火冲天的世家官员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杨赐虽然没有明确说,但所有人都明白,若是今日谈判不成,怕是叛军会猛攻洛阳了,若是洛阳城破,后果不堪设想!
马日磾满头白发,浑身气节,咬牙切齿说道:“陛下,周开那贼子封王不成便要公爵,还要保留十万兵马,这要是给了,我朝廷尊严扫地啊,断不能答应啊,就算是城破,有武睿侯护送陛下离开,我等定以身守卫洛阳城!”
马日磾说的颇为壮哉,但是,一旁曹嵩听了却是一震,他可不想死,忙道:
“陛下,老臣以为,如今局势危急,我们不可犯险啊,洛阳城破,帝都遭受践踏,那对大汉影响是巨大的,另外世家大族首当其冲,怕是都难逃一死,整个天下都会大乱,就算是后面灭了救活军这些贼子,也难以挽回我大汉的损失啊!”
“是啊陛下,大司农所言有理啊,不可意气用事啊,就算是我们暂且答应救活军,来日再可以秋后算账啊!”
“陛下,…………”
刘宏环顾四周,只见大部分文武百官们皆是愤怒转为惶恐不安的神色,纷纷还是想要和谈,他知道曹嵩说得对,如今除了答应叛军的条件,似乎没有其他办法了。
“也罢……”刘宏无力地挥了挥手,对杨赐道:“你就言朝廷可以对其封超品公爵,也允许救活军保留十万兵马,但需驻扎在并州五郡,不得随意调动,但是,粮食、铁石,救活军要的太多了,朝廷一时根本难以凑齐,再与救活军进行谈判,朝廷已经拿出了态度,让他们少要一些!”
刘宏很快拿出了决断,可以对周开封超品公爵,同样也同意了救活军保留十万兵马,这些刘宏并没有多说,因为这些救活军势必不会让步,但是,粮食、铁石却是需要朝廷拿出来的,继续让杨赐去谈判!
杨赐听到刘宏的话,微微一怔,因为他并没有听到刘宏谈及土地之事。
周围世家官员也是听出了刘宏没有说土地之事,这让他们微微色变,微微沉吟倒是也并没有说话。
如今看救活军这态度,他们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开垦的土地,怕是真的收不回来了。
而且,刘宏也没有给他们出头谈土地的打算啊。
“老臣这便去再与救活军将领谈判!”杨赐拱手,再次在刘宏以及众官员目光下,走下了城楼,驾着马车再次向着谈判的凉亭而去。
李开、周冲、冯安、孙岩等一众救活军将领看到杨赐回来,眼眸皆是浮现一抹期待。
就连站在亭子外的李昭都看向了杨赐。
李开开口冷声道:
“杨太尉,朝廷可答应我们的条件?若是朝廷不愿意答应,那么,可别我救活军没有给朝廷谈判机会!”
“周将军,我朝廷自然是有诚意谈判,天子已经同意给你封超品公爵,同时,也同意让你们救活军可以保留十万兵马自保,只要你们不离开并州五郡便可,表现了我朝廷的态度,但是陛下言,粮食、铁石要的太多了,这个需要重新谈一下………”
李开以及一众救活军将领听到朝廷真打算封超品公爵,还让他们保留十万兵马,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
因为若如此的话,他们就真的拥有一定自保之力了。
“两百万石粮食、十万斤铁石,这已经是我救活军最后底线,决不能退让!”
“周将军,两百万石粮食实在太多了,就算是朝廷从各州调集,一州也调集不了多少啊………”
接下来,李开、冯安、周冲等救活军一方,又与杨赐、袁隗、王允一方就粮食、铁石两项具体数量、交付时间等等进行了激烈的谈判。
因为到了这一步,和谈似乎已经是很大可能成功了,自然谁都不舍弃动动嘴皮子便能够得到巨大利益。
中间杨赐连续两次返回洛阳中请示刘宏。
最终在天色接近傍晚时分,双方激烈的谈判下,终于勉强达成了谈判内容:
救活军退兵条件:
天子刘宏下诏册封周开为超品级别公爵的“安朔公”。
允许救活军保留十万兵马,但是不准随意离开并州五郡。
救活军每户皆可分得一百亩粮食,但是三年后当正常向朝廷纳税。
朝廷赔付救活军一百九十万石粮食、九万斤铁石,分五年五次还清。第一批五十万石粮食、三万斤铁石需要立即交付救活军。
而只要第一批五十万石粮食、三万斤铁石在十日内交付完毕,救活军立即退兵,若是十日内交付不过,救活军可以撕毁再对洛阳发起猛攻。
杨赐带着谈判的内容立即回城,禀报天子刘宏,并按照救活军的要求,请刘宏立即下达诏书。
很快,在夜幕降临。
就在四周救活军士卒举着火把,皆喧哗沸腾之时。
杨赐再次出城了,将刚刚出炉的圣旨带了过来,当着双方人的面,大声宣读了出来。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夫天地以和为贵,万民以安为本。今救活军兴师问罪,朕心深忧,然念及苍生涂炭,兵戈之祸非朕所愿。为息干戈,定疆土,特颁此诏,以定和议之章。
一、封赏之荣:周开忠勇可嘉,特册封为超品公爵,号曰“安朔公”,以彰其功,以安其心。此乃天恩浩荡,望其珍惜荣宠,不负朕望。
二、兵马之制:准救活军保留劲卒十万,以守并州五郡之安。然兵不可轻动,需严守疆界,不得擅离,以保地方之宁。
三、田赋之恩:救活军将士,每户赐田百亩,以安其家,以养其力。然国赋有常,三年之后,当依律纳粮,共襄国事,以固邦基。
四、粮铁之赐:朝廷念救活军之辛劳,特赐粮一百九十万石,铁九万斤,以资军需,以慰士心。此粮铁分五年五次偿付,首批五十万石粮、三万斤铁,需即日交付,以显诚意。
五、退兵之约:若首批粮铁十日内悉数交付,救活军当即刻退兵,以彰和议之诚。若逾期未至,则和议废,救活军可再举义旗,直指洛阳,朕亦将严阵以待,共决雌雄。
望诸将士体天心,顺民意,速定和议,共保社稷。钦此!
汉天子刘宏诏!”
杨赐面色有些僵硬与铁青,宣读完这封在他看来,对大汉朝廷极尽耻辱的圣旨诏书。
李开听后却是极其满意的笑容
“哈哈哈,好!既然朝廷有诚意,那我们便按此约定行事。”李开从杨赐手中接过圣旨,笑道:“只待朝廷十日内交付救活军第一批粮食、铁石,我救活军便退回并州五郡。当然,但若是朝廷敢再耍样,我周开定要踏平洛阳!”
杨赐闻言,点了点头。
其他救活军将领从李开手中接过来圣旨,更是纷纷激动的大声呼喊了起来。
“安朔公!”
“安朔公!”
“安朔公!”
………
刚开始声音杂乱不一,但是随着大量的救活军将士加入其中,声音整齐划一震聋欲耳,数千人,数万,数十万呼喊,声音响彻天地,对洛阳城扑面席卷,城中天子以及文武百官,乃至城中百姓无不变色。
杨赐、袁隗、王允更是面色苍白,谈判结束后,在救活军的欢呼声中,逃也似的返回洛阳城。
倒是李昭看着兴奋、终于能够活下去的救活军,嘴角微微上扬,心中一时间也是感慨万千,为救活军百万人高兴。
但是,李昭却也为大汉朝廷愈加不看好了。
这一次朝廷与救活军的和谈虽然换来了洛阳的短暂的安宁,但这也意味着,大汉朝廷的权威进一步衰落。叛军围城,异姓封公,保留十万兵马,不说是在养虎为患了,单单如此,便可令大汉朝廷、大汉皇室威信扫地,给后来人算是竖立了一个坏的榜样。
如今各州的州牧拥兵自重,再加上这一次救活军百万大军兵围洛阳。甚至,说大汉王朝的根基已经动摇,也不为过了。
李昭随着杨赐他们一起回了洛阳城,倒是并没有在城门处见到刘宏,似乎刘宏被救活军高声呼喊“安朔公”气的喘不过气,回皇宫了,李昭与杨赐、袁隗、王允等又一起进入皇宫。
皇宫内,大殿中,面色苍白的刘宏以及文武百官皆在。
“太尉,咳咳,既然与救活军已经达成了谈判条件,那么,接下来就是尽快把救活军送走。洛阳不足的粮食、铁石,立即在司隶以及就近的南阳郡、颍川郡、陈留郡等各郡搜集,若是商贾有充裕粮食、铁石,可记下帐目,日后官府再还,但是谁也不可阻挠,不然斩无赦!”
刘宏面色虚白僵硬,对杨赐直接下达了一个搜集粮食、铁石的命令。
众文武百官听到之后,皆是震动,他们都能想到这命令下达了,会让靠近洛阳的各州郡商贾会有多惨。
“这…诺!”杨赐最终还是应诺了下来,他也明白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把救活军送走。
翌日,救活军便放开了对洛阳城的围困,手持朝廷诏书的官兵奔袭司隶以及就近的南阳郡、颍川郡、陈留郡调拨粮食、铁石。
随着大量的粮食以及铁石送到救活军中,救活军也不迟疑,开始陆续撤退。
洛阳城的危机暂时解除,天子以及文武百官们纷纷松了一口气,而与此同时,朝廷与救活军和谈,不惜封公,让救活军保留十万兵马,还赔付了大量粮食、铁石的惊天消息却是在洛阳八关外的各州来源的官兵中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