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兰没有走灯光明亮的大道, 从容地步入僻静小路的阴影中。
他此刻任由瞳孔在不刻意压制的情况下,自行转换,在正常琥珀瞳和竖瞳之间来回切换。
完全随心所欲。
像只刚刚稍微解了点馋, 但还未完全餍足的美丽野兽。
独自一人于这夜色下, 在光照不到的沉静如水暗面里, 隐匿而去。
“啧。”
突然又有点不爽。
以前没觉得浮月楼多了不起。
现在他是真的嫉妒他了。
原来失忆后的莉莉这么好玩。
也就意味着,没经历过那些事的莉莉、小时候的莉莉, 同样这么好玩……啧啧,越想越不爽。
早点死吧,别回来了。
凭什么他比他早拥有她那么多年。
不行。
托兰的眼睛骤然定格成竖瞳。
他一定要做第一个吃掉莉莉的人。
趁浮月楼回来之前。
在莉莉想起他之前。
因为不爽,托兰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散步调性, 身形陡然加快,如鬼魅般在阴影中穿梭前行。
几个呼吸间的功夫, 红发青年就站在了哨塔食堂的门口。
“队长, 你怎么才来啊,好戏都……”
斑尾抱怨的话还没说完, 就看见队长重新加深了对精神体的联系。
原本窝在食堂屋顶一只眼神呆滞,小瞎子一样的迷你版猫咪, 瞬间变大。
一下变成了眸光水灵生动的棕虎缅因, 机灵地抖落尾巴,从房梁一跃而下。
跟着托兰一人一猫,闪身入内。
斑尾:“……”
得嘞, 他又得在外面先等着。
斑尾真觉得他们基地的s级哨兵,多少都有点大病。
哨塔自制的检测仪器比不过白塔,谁都不知道那几个s级现在的实力,具体达到了s里的什么级别。
只知道他们锻炼精神力的方法和行为,都很奇葩。
奇迹那个小白毛就不用说了, 每天把雪狼放出来跟狗一样遛。
自己遛自己,还遛得很开心。
可以说他提升精神力,就跟本能地呼吸一样自然,因为他本来就把自己当条狗。
这种方法别人无法复制。
别人一旦复制,把自己当成精神体物种一样的存在,每天沉浸扮演什么熊狮鸟兽的。
那大概没几天,哨塔内就会出现哨兵集体失控的壮景了。
他们队长的提升方法,也同样奇葩无法复制。
听老队员说,好像是以前,莉尔向导不知道什么时候说了一句“大尾巴摸起来很舒服”,队长就跟尾巴杠上了。
喵生致力于跟狗比尾巴。
每天研究怎么操控精神力,改变尾巴大小。
每天把精神体丢来丢去,极限体验能连接的最远距离。
别说,还真让他练出来了……
身为猞猁,他不止练出了大尾巴,还能在缩小版的精神体上稍微改变外貌,变得更可爱。
虽然斑尾觉得队长跟“可爱”这两个字没有半点关系。
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现在对精神力的掌握和精神体的操控能力,已经精细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变态地步。
但这种方法风险非常大。
因为原则上,精神体是不能离开本体太远的。
一旦超过本人能感应的最大距离,联系突然绷断,很有可能对脑域产生冲击。
严重时,会有面临失控的危险。
除了队长那个疯子,没人敢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玩儿。
还有赛恩那只唧唧喳喳跟本体完全不一样吵死了的鹰。
鹰不可能长尾巴。
但是据说他为了朝什么毛茸茸靠拢,好像在练习把溢出的精神力,具化成真正的鸟类羽毛……嗯嗯嗯,羽毛也是算毛?
唉,不懂。
反正没几个正常的。
斑尾觉得他们都有点病。
精神力这种东西,明明干饭也能长出来嘛!
搞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累不累啊。
“等。”
斓星在旁简短落了一句,继续安静地玩[勇士趣味解谜]。
“等呗,等呗。”
斑尾打了个哈欠,同样摇头晃脑地掏出光脑,点进[勇士拼刀刀]。
正好他要继续冲排名。
他就前阵子下个污染区,回来排名都掉出50开外了。
昨天通宵冲一晚上才爬回49。
今天必须超过30!
那个全区排名第一的《谁tm想上班》,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过的998关,居然已经在冲最后的999终极关卡了,可恶!!
窗外“嗖嗖咻咻”的小游戏特效中。
食堂内。
一双黑色战术军靴踏着月光的清辉,踩在了今日未经清理、略显杂乱的地板上。
长腿一路行走,径直走到此前爆发混乱的中心位置。
这里凝固了斑驳的血迹,开裂的铁质餐桌断口镀上锈红的颜色,旁边地面,躺着一个满身污血陷入昏迷的人。
或者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他的头皮血肉模糊,面目也看不清楚,只有手臂爬满的铅灰色鳞片在散发淡淡的腥臭。
托兰嗤笑一声,鞋踩过去,按着刘殇的脸挪了挪:“死了没?”
没人回应。
托兰也不需要回应。
他当然知道没死。
死了的话,白砚早让人抬走了。
窗门紧闭,工作人员全部撤离,也没让人清理现场打扫。
这是短暂封锁的意思。
“可惜了,非得是个浅层畸变。”
重度畸变的话,哨塔会直接处死。
不畸变,他可以弄到野外去杀。
偏偏是个可以进疗养仓的浅层畸变。
“你说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托兰轻啧两声,遗憾俯下身,骨节分明的手一把扯住刘殇污浊的衣服领口。
“砰”的一声。
宛若地震般突然响起的巨大响动,惊得食堂外斑尾手一滑,闯关失败。
杂毛乱乱翘着的少年抬头看一眼光线昏暗的食堂,撅撅嘴,没兴趣看虐菜。
复又低头,懊恼地重新开一局游戏。
“现在醒了么?”
托兰微笑地看着逐渐被痛醒,面容扭曲的半畸变人。
“醒了,我们聊会儿天。”
刘殇慢慢睁开的浑浊眼球,看到了面带微笑的俊美红发青年。
以及餐桌上,不声不响盯着他的棕虎缅因精神体。
他瞳孔骤缩。
嘶哑的喉咙发出模糊恐惧的气音:“si——si——”
“sh——i——”
“……你!”
是、你。
昏迷后再次醒来,刘殇眼内的血红褪去,神智恢复到了清明状态,已经可以进行人类的思考。
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先前他犯了一个多么致命的错误
——他怎么会把托兰当成一个正常人。
他怎么敢把托兰当成一个正常人!
是他。
不是奇迹。
竟然是他!
对,疯子,他是疯子。
他就是那种明目张胆,敢直接在基地内露出杀意的疯子!
“是我。”
托兰坦然承认。
“你瞎吗?怎么会把我认错那只狗?”
这一点,他最开始真的迷惑过。
不过他很快就随意地将手一松。
“算了,答案不想听。”
他一点也不想听到自己跟狗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随着他手的松开,骤然没了支撑的力量,刘殇猛地落了下来。
从脚尖被带离几尺的高度。
从身后扩开微裂细缝的墙壁上。
“嘭”的一声,直接砸到了地面。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痛苦的呻吟,托兰就紧跟着蹲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恶劣地剥弄他手臂的铅灰鳞片。
因畸变而长出来的坚硬鳞片,可能坚固程度已经达到b+往a的级别。
在青年修长的指尖面前,却只是轻轻一扯,就被撕了下来。
鲜红的血液伴随浓烈的腥臭,从断口处涌出。
“不过我也挺喜欢你这种不自量力的人。”
托兰仿佛没闻到这股袭人的恶臭般,还在友好地进行聊天。
“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这种人通常有很多五花八门的死法,非常有趣。”他笑容满面地自问自答,“比畸变物一刀切的死法,精彩多了。”
“啧,也不对。”
“你现在也算半个畸变物了。”
“你说你,怎么这么没有出息呢。”他再次发表了一下先前的遗憾,停下拨鳞片的动作,抬脚按住痛得不断扭动身躯的刘殇。
抬起他的下巴,拖着往下一扯,刘殇的下颌骨顿时发出了“咔咔”的错位声响。
下巴脱臼,嘴巴跟着不受控制地瘫开。
望着托兰慢悠悠将拔下来的鳞片,收拢好,堆成一个小山丘。
意识到他接下来的举动,刘殇心惊肉跳,不断惊恐摇头。
“放心,现在不杀你,别害怕。”
托兰微笑着,将从刘殇身上拔下来的腥臭鳞片,捏成团,一把一把回塞进他自己的口中,“就是你这张嘴太贱了,需要堵一堵。”
“听听你的贱嘴巴都说了什么?”
塞完就拔,边塞边拔。
实在已经塞得太满,托兰停下动作,抬手在刘殇脸上轻拍了拍。
在他本就难以入眼的丑陋脸上,留下一串黏糊糊的血红指印。
“随时欢迎莉莉上你的床榻?嗯?你那天在庄园是想说这个?”
“你怎么敢的?”
“这种话,我都不敢这么对莉莉说。”
托兰慢条斯理地在刘殇脸上糊弄指间残留的血迹,把他的脸当成了张破抹布,眼里却没了笑意,眸光像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凭你也配?”
腥臭和血液不断从刘殇无法闭合的嘴角流下,他不断不断地摇头,仿佛脑子里只剩下这么一个机械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