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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融锁沉江,天子临阵

    第267章 融锁沉江,天子临阵
    日渐西仄。
    隨著汉军楼船、大舰从大江上流奔涌而下,江面上,汉吴水师的战斗开始呈现一边倒的趋势,战爭的天平已向大汉倾斜。
    不然呢?
    没有悬念。
    大汉处於大江上流,这就是水战最大的buff加成,己方战力加强三四成,敌方战力衰减三四成。
    此消彼长,单单这个优势,就足以抹除汉吴双方水师的差距。
    更不要提士气军心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此刻同样在大汉这边。
    再则,这一战,大汉举国之力攒下来的所有战船全部开了出来。
    而潘濬手中的战船,至多不过占孙吴五分之一。
    全力以赴也好,孤注一掷也罢,总之在战船数量上,大汉强於孙吴,水师战卒数量上,大汉仍然多於眼前这支吴军。
    毕竟巫县处於孙吴国境极西,大江上流,粮食逆流而上运载不易,能养活三万兵马已是极限,不可能养再多兵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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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万事万物皆可为兵』,沉江铁锥与横江铁索,就是孙权、潘濬的兵。
    然而眼下沉江之锥已破,横江铁索,正在被那几艘巨筏以猛火油焚烧灼热,岌岌可危。
    虽然还未被融断,但潘濬已然看到了结局,直接就把完全可以预料的结果写信向孙权递去。
    大江之上,战局焦灼。
    孙俊指挥著楼船『横江』,已经开到了江心,船上拍竿不住高举,齐齐砸下,几乎將一艘逼近的汉军战船砸得直沉江底。
    但这局部的小胜,不过是吴人最后的苦苦支撑而已。
    汉军楼船大舰自上游压下的势头如山崩海啸,不可阻挡。
    孙俊登上飞庐,举目四顾。
    自己麾下还有二三百战船,败局似乎已定,但不论如何,自己都还没败。
    “还有机会!”
    “还有机会!”
    他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周围將校士卒鼓气。
    紧接著,他召来大吴楼船將军郑胄,急切喝令:
    “郑胄,你指挥楼船『晨鳧』,率一半战船横截大江,截住上流的蜀人战船!
    “『横江』旗舰,扬起全帆,隨我一起直衝大江下流被我等包围住的蜀人战船!
    “我在上流,若能破之,便还有一线生机,再不济,死了也多带几个给老子垫背!”
    孙俊作为东吴名將孙桓之弟,继承了孙桓的將军號,爵位,也继承了孙桓的旧部。
    而正是这群人,差一点点便在马鞍山生擒昭烈,使昭烈仅以身免,殿后的別督傅肜便是为孙桓旧部所杀。
    所以,这群孙桓旧部相较其他吴人,多少是存了一点心气的。
    当孙俊亲自擂起將鼓,楼船旗舰满帆驶向下游的汉军战船时,这群孙桓旧部同样发出冲天大吼。
    不论是杀出一条生路也好,抑或死到临头的垂死挣扎也罢,总之,吴人在这一刻確实爆发出了不同寻常的力量。
    吴军水师终於开始了颇为顽强的抵抗与反击,一直顺风顺水的汉军水师第一次陷入了血战当中。
    横江铁索前。
    当孙俊率眾发动猛攻强袭,吴鼓狂擂之时,陈到之子,楼船將军陈曶登上一艘中小型斗舰的望庐。
    吴人从巫山港开出来的战船,比他带来的这一批先头汉军的战船要高大许多,数百上千旗帆扬起,处於下游的他便什么也望不见了。
    这也是为何孙俊確信,汉军真的已经落入自己布下的口袋阵的一个重要原因。
    汉军船只矮小,视线不佳,在顺流而下打出优势,军心士气大涨的情况下乘胜追击,確实很容易上头,最后落入吴人陷阱。
    好在陈曶明白,这一次汉吴水战的胜负,並不在自己统领的第一波水师身上,而在隱於上流,由天子亲自坐镇指挥的楼船大舰。
    为了把戏演得真实一些,诱敌尽出,他指挥旗舰追得最深,直接追到了横江铁索前。
    之后才指挥大筏,焚起猛火油灼烧横江铁索。
    如此一来,他的视线变得更差,倘若不是大汉楼船、大舰的熟悉的生鼓角之声自上游传来,他甚至都不能知道,由天子统率的大汉楼船大舰已经抵达战场。
    举目四望,陈曶终於对眼下战况有了更为细致的了解。
    吴人水师此刻虽已被大汉首尾夹击,但大江最上游,有一支吴人船队硬生生挡住了上游汉军的攻势,为吴人楼船旗舰引领的这一部分水师爭取到了空间与时间。
    如此一来,他所统水师仍然陷在吴人重围当中。
    上游是吴人水师,下游,则是被自己所统水师驱赶追杀到横江铁索外的中小型战船。
    他所统这支船队,已然失去了腾挪的空间。
    虽然不会有覆灭的危险,但是毫无疑问,今日大江最艰难的血战已经来临了,吴人在作垂死挣扎,奋命发起最后一击。
    “撑住!”
    “全给我撑住!”
    “陛下就在我们身后,只须一个时辰,吴人必败!”
    “將军!左舷!吴狗上来了!”一名亲兵满脸是血,指著左侧船舷惊呼。
    陈曶循声望去,只见几名吴军悍卒已然砍翻了两名大汉水手,正试图扩大突破口。
    他们眼神凶狠,动作刁钻,显然是水战老手,深知在晃动的船板上如何发力,如何保持平衡。
    陈曶冷哼一声,吞下一口带著浓重血腥味的江风,反手“鏘”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剑。
    此剑並非饰物,剑身狭长,寒光流动,乃百链宿铁所铸。
    整个大汉仅有数柄,天子亲赐,锋锐无匹。
    “守住望庐!弓弩手,压制那艘斗舰!”陈曶对身旁军侯下令,其音虽高,却沉稳不乱。
    言罢便持剑扑向左舷战团。
    一名吴军什长刚用环首刀格开一名汉卒的直刺,正欲顺势劈砍,忽觉眼前一,一道冰冷的剑光已如毒蛇般递到喉前。
    他甚至没看清来人的动作,只觉喉头一凉,全身气力瞬间泄去,嗬嗬两声便栽倒在地,鲜血汩汩涌出,染红甲板。
    陈曶一剑得手,毫不停留。
    手腕翻转,剑光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避开另一名吴卒势大力沉的劈砍,精准刺入其腋下甲冑缝隙。
    那吴卒惨叫一声,兵刃脱手。
    陈曶侧身让过喷溅的鲜血,左脚为轴,右脚猛地踹出,正中第三名欲从侧面偷袭的吴卒膝盖。
    “咔嚓”一声脆响。
    那吴卒腿骨竟是立断,惨叫著滚倒在甲板上。
    陈到剑术號为汝南冠首,昭烈爱之,陈曶作为其子,剑术虽有不及却也远非普通军卒能比。
    无有太多哨。
    每一刺、每一抹,皆精准指向敌人防护最薄弱之处。
    或咽喉,或面门,或甲冑接缝。
    每中要害,极其高效。
    水战不比陆战,跳帮接舷战的时候,战阵难结。
    个人勇武与杀人技艺、经验的重要性,远比步战要大得多得多,这就给了陈曶这样的战將发挥个人勇武与技艺的舞台。
    其人动作快、准、狠,结合著对船只晃动的適应,身形起伏间,总能巧妙地避开对手的攻击,同时递出致命的剑锋。
    剑光闪烁处,必有吴卒溅血。
    不过数十息间,左舷登船的十几名吴军锐卒竟有半数都被他一人一剑尽数斩杀。
    周围汉军將卒见状,士气大振,发一声大吼,將后续试图攀援而上的吴卒又压了回去。
    “將军神武!”亲兵激动大呼。
    陈曶喘息微促,额角见汗,这番短促激烈的搏杀极耗心力体力,甩了甩剑上的血汗,目光锐利地扫视著周遭战局。
    “莫要缠斗!用弩箭!用拍竿!把他们推开!”
    陈曶厉声喝令,指挥著士兵利用船载武器御敌。
    復又迅速登上望庐,极目远眺。
    情形確实不容乐观。
    旗舰上的吴將显然做出了最正確的抉择。
    孙俊座舰『横江』庞大的船体碾开江波,直衝而下。
    飞庐之上。
    孙俊全副披掛,亲擂战鼓。
    鼓声沉重疯狂,似有决绝死意。
    “杀!杀出去!杀光蜀贼!”其人双目赤红,嘶声怒吼,额角青筋隨之暴起。
    此刻身处绝境,主帅如此,其麾下孙桓旧部亦被激起了亡命之徒的凶性与狠劲。
    『横江』撞上一艘试图阻拦的汉军中小型斗舰。
    “砰”的一声脆响。
    巨大的撞击力让汉舰剧烈倾斜,船板开裂,江水涌入,江面上很快捲起漩涡。
    而不待汉军反应,『横江』號上居高临下的吴军弓弩手挽弓引弩,箭矢如暴雨倾泻而下,瞬间將甲板上的汉军射翻大半。
    紧接其后,数条巨大的拍竿被力士奋力拉动,末端沉重的巨石带著呼啸风声,狠狠砸在汉军斗舰的甲板船舷上。
    木屑纷飞。
    惨叫声戛然而止。
    这艘汉军斗舰几乎瞬间解体,船体断裂,迅速倾斜下沉。
    船上士卒纷纷落水,旋即被后续涌上的吴船碾过。
    一艘汉军艋艟试图发挥其灵活与撞角的优势,从侧翼迂迴,欲要撞击『横江』號较为薄弱的船腰。
    然而『横江』號旁,两艘专司护卫的吴军艋艟迅速迎上,以更嫻熟的操舟技巧与之缠斗在一起。
    汉军艋艟失去冲势,顿时陷入被动。
    船上十余汉卒很快被吴船接舷,陷入人数劣势的苦战。
    孙俊的楼船、大舰就这样仗著体型和兵力的绝对优势,在陈曶所统船队中横衝直撞。
    它们根本不与汉军中型斗舰过多纠缠,而专门寻艋艟、走舸及落单的小型斗舰下手。
    局部战场上,吴军竟真的凭藉孙俊发起的亡命一击,暂时夺回了主动权。
    数艘溃败的斗舰见主將旗舰如此悍勇,也纷纷鼓起余勇,拼死向周围的汉船发动反衝击。
    江心战团愈发混乱惨烈。
    箭矢在空中交错飞舞,不断有人中箭落水。
    原本一边倒的攻势,慢慢恢復均势,甚至孙俊楼船所在的局部战场还形成了不小的优势。
    孙俊身先士卒,跳帮接舷,一如大汉陈曶,靠著个人勇武肆虐汉军舟船。
    陈曶所率的汉军先头船队,被这拦腰一击打得有些发懵,阵型开始混乱,各船之间难以有效呼应,陷入了各自为战的窘境。
    虽然上游大汉主力舰队正不断突破郑胄的阻击,步步逼近,但显然还需要时间。
    而这段时间,足以让孙俊造成更大的破坏。
    陈曶手刃一人,登上望庐。
    吴人的攻势被他看得分明。
    “稳住阵脚,收缩防线,儘可能拖延时间,待陛下彻底碾碎吴人,完成合围!
    “传令!各舰向我靠拢!结圆阵防御!艋艟游走袭扰,不可正面硬撼楼船!”
    陈曶的將令通过亲兵和旗鼓號角迅速传达下去。
    大江上流。
    曾与陈曶一併戍卫东宫的东宫卫率,並与陈曶一併平定汉嘉太守黄元之乱的楼船校尉郑绰,郑璞族兄,负责指挥伏波號。
    大督陈到此刻在江南指挥攻坚,其楼船旗舰『长鯨』,此番则由巴东太守阎宇统率。
    至於后方重镇永安,则由张飞次子,侍郎张绍手持虎符,並御史中丞孟光留守。
    这一战,大汉举军尽出,几可谓不留后路退路。
    『伏波』、『长鯨』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与周边十余艘中大型战舰一起,將天子所在『炎武』巨舰护得严严实实。
    『炎武』楼船,飞庐之上。
    刘禪扶舷而立,纵观江面战场。
    一眾起居郎、侍臣,以秘书郎郤正及张松之子张表为首,立於刘禪周围,与刘禪一併临高望远。
    此刻,所有人都听到了下游吴鼓狂擂,也都看到了,原本处於颓势的吴军竟组织起了像样的抵抗。
    隨『炎武』、『伏波』、『长鯨』楼船併力东下的数百大舰、艋艟,被吴人迟滯在大江江面上。
    任谁都看得出来,短时间內难以攻到下游为陈曶解围。
    而更下游。
    吴军那艘更大的楼船旗舰,此时已经撞入了陈曶水师阵中。
    『炎武』飞庐上,原本热烈的气氛此刻略显沉闷,天子无声,所有人便也都寂然无声。
    张表看了眼天子神色,犹豫片刻后终於出言:
    “陛下,无须忧虑。
    “这不过是吴人最后的垂死挣扎拔了。
    “只待郑绰、阎宇楼船再出,则此战已胜,再无悬念。”
    刘禪默然頷首。
    不用张表说他也能看出来,吴人战船失序者已然泰半,这確实是吴人垂死前的最后一击,
    只要不出现什么意外,吴人舟师的覆败只是时间问题,没有任何悬念可言。
    “擂鼓东进。”刘禪出言。
    张表瞬间振奋神色,旋即唤来龙驤司马季舒,命他把天子军令传达到隔壁阎宇、郑绰处。
    很快,『炎武』號上,最大的一面战鼓擂起。
    最特殊、最振奋人心的响亮鼓声震盪江天,阎宇、郑绰两艘楼船率十余大舰起锚驶离。
    刘禪看著朝下游缓缓加速的楼船大舰,片刻后忽然发问:“何以『炎武』未动?”
    一眾起居郎及秘书郎郤正皆是见怪不怪,反而一个个神色振奋,唯独没见过世面的张表震惊不已:
    “陛下…这恐怕……”
    刘禪直接摆手示意他噤声:
    “无妨,升纛。”
    张表一滯,片刻后终於恍然。
    今日算得上『风平浪静』,前方又都是大汉战船,而天子身边这几十艘楼船、大舰都改造了水密舱,没有顛覆的风险。
    都说功莫大於救驾,要是陛下来救你们呢?
    这种事情,这位天子又不是没有做过?
    再则,所有战船都下去了,独独天子的楼船旗舰留在大江上流,反而更加显眼。
    万一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一些吴人战船呢?
    到时说不准会激起动盪。
    而一起去下游,被大汉战船团团护住反而更加安全。
    万一出现意外,北岸的码头亦已被前部督傅僉先锋占领,可以迅速靠拢登陆。
    这种以最小的风险,去换三军士气,贏三军人心的机会,天子如何会弃?又如何该弃?!
    再说了,前方將士都在苦战,『炎武』號上的千余將士有弓有弩的,多少能做点什么。
    至於接舷血战,以眼下战局观之,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而之所以『几乎为零』,这个几乎,便是看天子会不会自己指挥战船去主动与吴人接战了。
    不然,真让天子座舰与吴人接舷血战,即使此战大胜,负责护卫『炎武』的將校也全部要追责,来个功过相抵什么的。
    刘禪並不晓得张表此时都在想些什么,只是自顾自从椅上站起,而后大张双臂:“为朕著甲。”
    龙驤郎二话不说,开始从身后舱室中取来天子银甲,一件一件替天子披掛。
    『伏波』、『长鯨』驶出不久,『炎武』旗舰亦顺流而动。
    象徵天子亲征的金吾纛旓在『炎武』號上升起。
    前方。
    『伏波』、『长鯨』之上,郑绰、阎芝二將见天子座舰『炎武』顺江而动,一时俱震。
    两艘楼船及周围大舰上的將士很快便察觉到天子龙舟在侧,无不在大鼓龙纛的催动下振奋了精神。
    天子在长安入阵督军,挽弓杀贼的事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刻再次临阵討贼,有何不可?!
    “北伐军能护陛下杀贼,我东征军亦然!”
    “陛下万胜!”
    “大汉万胜!”
    山呼海啸中,汉军三艘楼船,几十艘大舰併力东进,迅速与前方汉军交匯在一起。
    汉军水师见楼船大舰已至,又见天子龙纛,军心大振,又在旗鼓的指挥下,让开通路,把三艘楼船放入到水师阵中。
    吴人楼船『晨鳧』號上,郑胄见状,大惊大恐。
    而汉军方面,隨著三艘庞然大物及最后几十艘大舰加入战局,隨著金吾纛旓及天子大鼓出现在战场上,汉军攻势愈猛,迅速便在郑胄率半数战船组成的防线撕开了一道口子,凿沉了数艘大型斗舰。
    大汉楼船『伏波』在几艘斗舰的护卫下,与吴军大舰接舷,举起拍竿连续凿碎周围三艘斗舰。
    吴人大乱,『伏波』號上,汉军甲士陆续跳到外围的吴人大舰上进行跳帮血战。
    一时间,吴人丧胆失魄,跳入江中逃生者时有。
    吴人很快便抵挡不住攻势,汉军迅速便夺了外围几艘大舰。
    郑胄所在楼船『晨鳧』號直接暴露在了汉军面前。
    由於楼船太高,汉军大舰不好跳帮作战。
    当此之时,刘禪看准时机,直接下令:“命『伏波』、『长鯨』直接登船夺旗。”
    战鼓擂起,刘禪安坐龙纛之下。
    张表在后看著这位不动如山,面沉如水的天子,不知为何,一时心神俱安。
    郑胄所在楼船行速缓慢,很快被汉军楼船大舰包围,与其他吴军战船隔绝开来。
    汉军水师很快与吴人水师战在一起。
    楼船將军郑胄看著刘禪天子龙纛就在眼前,近在咫尺,再看著汉军养精蓄锐已久的锐士在自己楼船上肆虐杀伐,心中绝望,已不知还能如何指挥。
    吴军楼船摇摇欲坠。
    大汉楼船校尉大吼:
    “汝等今日已败,我大汉天子就在此处,天子仁德,尔等若降,饶尔不死!”
    吴军將卒闻声,纷纷弃刃而降。
    楼船將军郑胄终於是心如死灰。
    当一船將士几乎全部卸甲弃兵,跪地而降时,其人推翻將纛,同样跪地叩首。
    江北铁索关上。
    潘濬远远望见一艘楼船上的將纛倒下,已是心如死灰。
    而关城之下,傅僉所统汉军將士,仍然猛攻不止,片刻不歇。
    当此之时,江南码头同样失陷。
    吴將傅义溃退回江南铁索关上,红著眼对孙韶哭诉:“镇西將军,根本守不住!”
    孙韶面色铁青,大骂一声:
    “废物!”
    “组织人手守住铁索关!
    “不论如何……先守住再说!”
    就在此时,参军裴玄突然望见,大江上那艘小一点的『晨鳧』楼船將纛倾倒。
    汉军赤帜取而代之。
    其人一时大骇:
    “镇西將军,晨鳧……晨鳧败了!”
    孙韶、傅义闻声,齐齐愕然,又齐齐朝大江望去,紧接著便是茫然无措。
    汉军攻势迅如闪电,两座码头一日失守,马上就要到这座铁索江关了。
    而…铁索关的目的就是保护横江铁索。
    如今大吴水师將败,汉军大筏仍然在融烧铁索。
    时间已经过去了如此之久,恐怕已有铁索即將融断。
    孙韶念头刚起之时。
    “啪!”
    一声滔天巨响!
    大江上溅起数丈高的水墙!
    一道横江铁索此刻终於融断!
    所有人都望见了这恐怖的一幕。
    仿佛海啸来临一般的恐怖一幕。
    霎时间,吴人震悚。
    霎时间,汉军奋气。
    横江铁索下,一艘大筏被砸中,直接侧入水中。
    幸好钳断铁索之时,旁边汉军舟船已儘可能远离这一段江面。
    但还是有不少战船被余波波及。
    艋艟都翻了数艘,木筏更是直接被沉重的铁索砸得侧倾入水,又猛地一下跃上水面。
    负责钳断铁索的水卒许久之后才从水底浮上水面,气喘吁吁。
    “吴人横江铁索已断!”
    “大汉必胜!”
    “大汉万胜!”
    吴军楼船『横江』號上。
    荡寇將军孙俊刚从楼船將军郑胄將纛倒下的大怒无措中回过神来,就看到了这海啸般的骇人一幕,再次陷入惶恐茫然当中。
    “败局已定……”
    “败局已定……”
    其人突然扭身西望,眸子紧盯刘禪金吾纛旓。
    片刻后下定决心一般唤来卫率:
    “你扬我將纛,把『横江』开至江中!刘禪就在那里,把他龙纛吸引过来!”
    卫率既是家奴,也是死士,二话不问便悍然领命。
    孙俊遂命人搬来汉军尸体,数十吴军齐齐动手,从死去的汉军甲士身上剥下几十具汉式鎧甲。
    孙俊捡起一顶兜鍪,对著船上数十亲军振声出言:
    “我乃建武將军!
    “亦乃建武之弟也!
    “万不能丟建武將军脸面!
    “愿意跟我一起死的,便隨我一起披甲!”
    “不愿意的,我孙俊也不强求!人各有命,希望你们日后全都荣华富贵!”
    “將军,你这是什么话?!”
    “主公蓄养我等数十年,正为今日,能与將军共死,我等之幸也!”
    “好!我江东儿郎合当如此!”孙俊將手中汉军兜鍪往头上一覆。
    其人麾下亲卫几十人见状,全部穿上汉军鎧甲兜鍪,无一人犹豫。
    孙俊重重点了点头,从卫率手中拿上汉军的將旗,却只挑十余人跳上了一艘汉军的艋艟,从战船背后鬼鬼祟祟匯入了汉军战船当中。
    不多时。
    孙俊指挥著自己这艘艋艟,与下游吴军战船撞在了一起。
    又不多时,这艘艋艟上,披著汉军鎧甲兜鍪的甲士死伤过半,孙俊才终於率艋艟退回汉军战船阵中,並向上游缓缓驶去,最后如同其他败船一般,在江心拋锚休整。
    上游。
    刘禪看向吴军那艘旗舰楼船,终於从座中起身:“靠近那艘楼船,生擒孙俊!”
    军令很快传达,『伏波』、『长鯨』楼船同时向下游缓缓驶去。
    刘禪座舰『炎武』同样没有留在大江原地拋锚,而是与两艘楼船同时起锚,驶向下游。
    没多久,汉军楼船、大舰与吴军最后一艘楼船接舷。
    汉军跳帮血战,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艘吴人楼船上。
    就在此时,已经处於上游的孙俊终於瞅准了机会,目標朝著刘禪的楼船旗舰而去。
    与他一起向下游衝去的汉军艋艟战舰很多。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这艘艋艟与其他汉军战船有什么区別。
    这艘属於大汉的艋艟很快衝到刘禪战舰百步內。
    但不论如何,即使在这时候,刘禪的『炎武』號周围,仍聚集了十几艘斗舰战船护卫。
    终於有少数负责警戒的士卒察觉到了这艘艋艟。
    但也只是注意到他有些异样,並不能准確判断,这艘艋艟就是衝著天子座舰而去。
    一直到孙俊精准地操控这艘艋艟,穿越汉军战船的重重阻碍,方向似乎是天子所在旗舰时,才终於有人大呼:“止住那艘艋艟!”
    但人的声音在大江上,根本传不出十步。
    没人能听到他的声音。
    “——砰!”一声舟船撞击声自刘禪身后传来。
    刘禪面色微微一异,目光从孙俊旗舰收回,可向身后大江。
    却见一艘大汉的艋艟,竟是撞到了一艘护卫舰上。
    刘禪不以为意,目光再度放回孙俊楼船。
    “陛下…不对,那艋艟上的乃是吴人!”刘禪身后,张表一时心骇。
    “吴人?”刘禪这才再度看向那艘艋艟。
    只见护卫舰上的汉军士卒此时已经跳到了那艘艋艟上,与舟上吴人战了起来。
    未几,一名生得不高,却颇为雄壮,一看便是高级將校的年轻吴人被擒住刘禪身边。
    “孙俊派你来的?”刘禪徐徐出言,“他倒有几分胆略。”
    那吴人见到一身银甲兜鍪的刘禪后先是一怔,而后不语,只更加死命地挣扎起来。
    四名龙驤郎死死將他压住,他终於无力后才啐了一口,操一口浓重的吴音:
    “你就是刘禪?!杀了我!”
    其人言语未落,適才献降的楼船將军郑胄被押了过来。
    其人见到孙俊后惊骇失色:
    “建武將军?”
    “建武?”刘禪登时皱眉。
    建武既是孙桓將军號,也是吴人旗舰上的镇將孙俊的將军號,他如何不晓?
    刘禪这才起身,看向那艘被艋艟捅出一个大洞的斗舰。
    由於有水密舱的存在,战船並没有迅速入水沉江。
    船上將士往来奔走,想来在自己看不见的船舱內部,將士们正在紧急修补破洞。
    “把他押至『横江』楼传前,劝降吧。”刘禪深深看了一眼孙俊,发出军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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