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章
命令如疾风骤雨下达，天庭这部巨大的机器瞬间高速运转起来。
孙悟空一步踏出齐天殿，望向三处狼烟升腾的方向。
金箍棒在他手中发出低沉的龙吟，棒身上流转的功德金光似乎也感应到了新劫的沉重，光芒內敛而坚韧。
“清灵化劫，混沌再起…好一个首在聚尘！”他眼中金芒如熔岩般沸腾，“既然业尘已聚，魔胎已生，那便由俺老孙，再打他个天翻地覆！看是尔等业障魔物滋生得快，还是俺的金箍棒，扫荡得净！”
身影化作一道撕裂苍穹的金虹，裹挟著哪吒与天河水军的凛冽战云，直扑北俱芦洲那沸腾咆哮的地火裂谷！
一场因“净化”而诞生的、更加诡异凶险的浩劫，已然降临三界。
……
……
南赡部洲，回春林。
祥云碎裂，清灵之气氤氳的修復之地，已成修罗炼狱。
原本播撒希望的灵田药圃，此刻被斑驳的血跡与破碎的法宝覆盖。
嘶吼与兵刃撞击声混杂著癲狂的诅咒，撕裂了重建的寧静。
杨戩额间天眼怒睁，银芒却如困兽般明灭不定，每一次强行催动，视野中便多出无数扭曲蠕动的透明幻影——业障灵魅！
它们无形无质，却如跗骨之蛆，顺著清灵之气钻入生灵七窍，贪婪吮吸著恐惧、贪婪、愤怒、嫉妒的念头，再將其百倍放大，喷吐回宿主的泥丸宫。
“我的功绩！谁敢抢！”一名修士双目赤红，將淬毒的飞剑捅入同伴后背，对方眼中的惊愕瞬间被同样的疯狂取代，反手一道掌心雷炸开。
“杀！杀光他们！仙缘是我的！”几名天兵倒戈，盔甲上雷部符文明灭，兵刃却砍向袍泽。
杨戩的三尖两刃刀化作银电，精准挑飞一个扑向土地公的入魔修士。
但他持刀的手却在颤抖，眉心竖眼传来针扎般的剧痛，每一次试图看清灵魅本体，便有无数囈语直灌神魂：
“看看那些仙官…高高在上分配功绩…你杨戩奔走千年，司法公正？笑话！他们何曾真正公允？你不过是被利用的鹰犬！撕碎这虚偽秩序！”
“清灵之气…天庭的恩赐？是毒饵！它在餵养我们心底的魔！清醒何用？沉沦才是解脱！”
这些念头，竟与他內心深处对天庭积弊的一丝隱忧、对绝对公正近乎苛求的执念诡异地共鸣。
天眼，这洞察本源的神通，此刻成了业障灵魅入侵的桥樑！
那银色的竖瞳边缘，竟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与灵魅同源的透明涟漪。
“司法天神！”土地公声音嘶哑，老脸上沾著血点，“清心寧神咒无用！雷部天兵…也开始失控了！”
他指著远处，一小队奉命赶来支援的雷部神將，周身雷光繚乱，眼神正逐渐被混乱吞没。
杨戩闷哼一声，强行压下翻腾的心魔杂念。
天眼银光再次暴涨，终於捕捉到一缕核心轨跡——虚空之中，一团由亿万贪婪执念凝聚、依託清灵之气存在的透明漩涡，正无声尖笑著，释放出更多无形灵魅。
它並无实体，法术刀兵皆不可伤！
唯有…源自灵魂深处的绝对澄澈与无我，方能无视其蛊惑，甚至將其反噬！
佛门…无我禪心！杨戩心头掠过一丝明悟，但那份对“司法公正”的痴执如磐石横亘，禪心之境，他此刻竟触摸不到！
北俱芦洲，净业谷。
这里已非人间景象，而是沸腾的地狱火海。
深不见底的裂谷被狂暴的力量彻底撕开，汹涌的暗红岩浆如巨兽的动脉，在焦黑的大地上奔流、蔓延，吞噬著沿途新建的屋舍与倖存的草木。
半边芦洲的天空被灼热的烟尘染成赤红。
曾经束缚地火的玄玉沟渠早已融化蒸发。
在流淌的熔岩核心，矗立著一尊顶天立地的庞然巨像——由凝固又融化的黑曜岩与滚烫岩浆构成，五官模糊，唯有胸口位置，镶嵌著一块搏动如心臟的巨大暗红晶石，晶石內部，隱约可见少年烬的身影，双眼是纯粹的混沌漩涡。
哪吒脚踏风火轮，悬於半空，火尖枪刺出的万丈烈焰狂龙，撞在岩浆巨像抬起的手臂上，爆开漫天流火，却只在巨像手臂上留下一个迅速被熔岩填平的凹坑。
巨像反手一拍，裹挟著万吨熔岩的巨掌横空而来，空间都被烧灼得扭曲！混天綾化作赤红天幕死死抵住，“嗤啦”声中，宝光急速黯淡！
“哪吒！天庭的走狗！”烬的声音从巨像內部传来，扭曲、宏大，带著地脉震动的轰鸣，响彻整个芦洲，“看看你们的『净化』！抽乾大地精魄，切割地脉筋骨，种下这些吸食怨恨的毒草！美其名曰修復，实则是將三界炼化成你们永恆统治的丹炉！这，才是真正的不赦之罪！”
巨像胸腔的晶石猛地爆发出刺目光芒，千百道岩浆长鞭破空抽向哪吒！风火轮急转，险之又险地在赤红炼狱中穿梭，一片衣角被擦过，瞬间化为飞灰。
哪吒心中巨震，烬的控诉，竟隱约刺痛了他被混沌火种侵蚀时感受到的、那源自天地本身的古老愤怒。
就在此时，一道斩裂天穹的金色霹雳轰然劈落！
“呔！”
孙悟空的身影在金虹中显现，金箍棒携开山断海之力，狠狠砸在岩浆巨像的肩头！
轰——！！！
山崩地裂般的巨响中，黑曜岩肩甲崩碎，赤红熔岩如血液般喷溅。
巨像发出痛苦的咆哮，庞大的身躯踉蹌后退，在大地上犁出深沟，熔岩四溢。
“小猴子！你也来了？”烬的声音带著讥讽与刻骨的恨意，“来见证你们虚偽秩序的崩塌吗？还是想再『净化』一次？”
巨像稳住身形，碎裂的肩膀处岩浆翻涌，迅速復原，胸口的晶石光芒更盛。
孙悟空落地，金箍棒斜指巨像，棒身上流转的功德金光与残留的紫晶纹路交相辉映。
他无视烬的咆哮，火眼金睛穿透层层熔岩与晶石，死死锁定晶石核心的少年本体。然而，他看到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那颗深植於烬胸腔的混沌之种，早已不再是独立的异物！
无数细如髮丝、流淌著暗金与炽红光芒的“根须”，从种子蔓延而出，深深扎入下方奔涌的地脉熔岩洪流之中！
种子与地脉熔岩，已如心臟与血管般紧密相连，搏动同频！
磅礴狂暴的地肺之力，正源源不断地涌入种子，再通过巨像辐射整个芦洲！
杀烬，则地脉心碎，整个北俱芦洲將在滔天岩浆中彻底陆沉！
崑崙山深处，新生灵玉矿脉。
曾经的流光溢彩已被死寂的紫黑色冰寒取代。
矿洞入口被一道巨大的八卦虚影封印，却挡不住內部不断渗透出的、令人心智冻结的邪异寒意。
矿洞深处，景象骇人。
晶莹的灵玉矿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闪烁幽光的暗星菱晶，如同活物般缓缓脉动，不断同化、吞噬著纯净的玉质，將其转化为更多冰冷的紫晶。
地面凝结著厚厚的紫黑色冰霜，几具彻底晶化的天兵躯体保持著搏斗或奔逃的姿態，脸上凝固著极致的恐惧与疯狂。
八卦炉悬浮在矿洞最核心的巨型晶簇之前，炉壁不再是古朴的青铜色，而是爬满了蛛网般的紫黑裂纹。
炉身上原本流转不息的道门仙篆符籙，此刻正被那些游动的暗星纹路强行覆盖、扭曲、吞噬！
炉內紫金真火黯淡如风中残烛，发出痛苦的嗡鸣。
太上老君鬚髮凌乱，嘴角溢出一缕淡金血液，双手结印，將毕生法力疯狂注入炉中，试图稳住核心阵眼那枚剧烈颤动的混沌母核胚胎。
“老君！镇不住了！”司命仙官声音发颤，手中测灵玉圭布满裂痕，其上代表母核能量的光点正疯狂跳向代表“混沌湮灭”的漆黑区域，“暗星菱晶在反向侵蚀母核！它们要借炉重生！”
“孽障！”老君鬚髮戟张，道袍无风自动，周身爆发出殉道般的决绝清光，“岂容尔等玷污道源！”
他咬破舌尖，一口蕴含本命元气的精血喷在炉壁之上，血光化作繁复道纹，暂时逼退了蔓延的暗星纹路。
然而，那炉壁上被侵蚀最深的几道裂口，暗星纹路如同最阴毒的藤蔓，竟反过来缠绕、啃噬著老君精血所化的道纹，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一丝极度冰冷、充满毁灭意志的混沌意念，顺著老君与八卦炉的心神连接，如毒蛇般悄然钻入他的识海：
“道？何为道？秩序终归於混沌…何必徒劳挣扎…融入这永恆的真实…”
老君身形一晃，脸色瞬间灰败，眼神竟有剎那的迷茫与动摇。
就在这瞬息，八卦炉猛地一震，炉壁上一处关键的“坎水”仙篆被暗星纹路彻底覆盖、崩碎！
炉內被压制的暗星菱晶之力如开闸猛兽，混合著失控的混沌母核气息，化作一道紫黑色的毁灭洪流，狠狠撞向炉壁封印！
整个矿洞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八卦虚影瞬间暗淡数分！
三界之劫，於此刻轰然共振！
孙悟空的金睛穿透万里空间，同时映照出三方绝境：杨戩在灵魅低语中苦苦支撑、天眼蒙尘；烬的地火巨像狂啸著再次凝聚，熔岩巨拳砸向生灵涂炭的大地；八卦炉壁裂痕蔓延，老君吐血，暗星与混沌之力即將破封而出！
“以心为引…”
如来佛祖的偈语如同惊雷，在孙悟空沸腾的神魂中炸响。
那滴悬停在毁灭与绝望之间的心尖热血，仿佛再次滚烫欲燃！
“原来如此！”
孙悟空眼中熔金的火焰轰然炸开，再无半分迟疑。
他猛地將金箍棒深深插入脚下大地！棒身两端，佛道光芒同时冲天而起！
一端，直指南赡部洲！
孙悟空左臂屈指，於虚空中勾勒佛印，周身绽放无量金光，一尊顶天立地的怒目金刚法相於身后凝聚。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吸尽三界浊气，胸膛如洪钟鼓盪，六字佛门真言化作粉碎一切邪妄的灭魔雷音，贯穿时空：
“唵！——嘛！——呢！——叭！——咪！——吽！”
每一个音节都如一轮金色大日在南赡洲上空炸开！煌煌佛光普照，带著洗涤灵魂、照破无明的无上伟力，瞬间笼罩整个回春林！
那些无形无质的业障灵魅，甫一接触这纯粹的无我禪光，如同沸汤泼雪，发出亿万道无声的、悽厉到极致的尖啸，瞬间气化蒸发！那团吸纳贪念的核心漩涡，在佛光中疯狂挣扎、扭曲，最终如梦幻泡影，“啵”的一声彻底破灭！
疯狂廝杀的修士与天兵，动作骤然僵住。眼中血色与疯狂如潮水般退去，只余下茫然与劫后余生的虚脱。杨戩闷哼一声，眉心竖眼中的透明涟漪在佛光灼烧下滋滋作响，化为青烟消散。他踉蹌一步，天眼闭合，一缕暗红血线自眼角滑落，眼神却终於恢復了清明，只是深处带著一丝对自身“痴念”的惊悸与彻悟。
另一端，棒引崑崙！
孙悟空右臂筋肉坟起，五指成爪，狠狠插入脚下大地！他沟通金箍棒所化的崑崙神桩，以棒身为媒介，悍然抽取神桩深处那浩瀚苍茫、维繫三界根基的洪荒地脉本源之力！
“给俺老孙——过来！”
狂暴的地脉洪流顺著金箍棒奔涌而上，棒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裂纹瞬间密布！棒体左侧，是金刚法相加持的“卍”字佛印流转；右侧，是洪荒地脉本源激盪起的青灰色道纹翻涌！佛光道韵，两股开天闢地般的本源伟力，在金箍棒內被孙悟空的意志强行熔炼、压缩！
“破！”
孙悟空狂啸，双手握棒，朝著北俱芦洲熔岩巨像的胸膛核心，那与地脉共生的混沌之种，倾尽全身之力，悍然劈下！
这一棒，不再是纯粹的力量，而是凝聚了佛门无我禪心照破虚妄的慧光，与道门执掌乾坤、梳理地脉的浩瀚本源！
金色与青灰色的光流缠绕著金箍棒，化作一道撕裂天穹与大地的开天之刃！
烬操控的熔岩巨像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双臂交叉，凝聚起半个芦洲地肺之力的熔岩巨盾迎向棒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