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剑祖大殿前静立良久，徐邢收回视线，动身朝山下走去。
    渊在牵头创立正道联盟之后，就想过联盟走偏的可能，所以在走之前布下了许多后手来防止这一点。
    其中甚至包括他最不想打交道的惑……
    有一说一，身为洞真竟然敢算计真仙，光是这一点就已经可以说胆大包天了。
    不过他的这一手也的确很巧妙。
    毕竟惑那个人性格古怪，就算之后知道渊‘摆了他一道’，恐怕也只会觉得有趣……
    不对！
    惑甚至连渊当年留下暗语的地方都去过，很可能已经知道了。
    心念浮动，徐邢已经来到了半山腰。
    空气变得有些湿冷，周边云雾重重，能见度很低。
    叮咚~
    一声清脆的消息提示音。
    徐邢一顿，取出手机一看，却是别雪凝发来的消息。
    师姐：“师弟，我这边结束了，下午左右就能回来/小黄鸭捧心”
    这不是修为精进后能够自由行动了吗。
    宁若之前又通过仙网之力降临化身到地仙界，和徐邢一起研究了地仙界的‘新生天意’。
    因为收获不小，所以便将别雪凝喊到了灵音坊，打算升级一下洗仙池……
    至于这备注嘛，其实是别雪凝拿徐邢的手机改的。
    本来她是想改成‘我最亲爱的师姐’，结果想了想还是感觉太羞耻，就换成了简简单单的‘师姐’二字。
    师姐：“这次的洗仙池升级之后，洗炼气象的用时更短，而且飞升者在接收信息时的不适感也会降低”
    师姐：“可惜合道难关依旧攻破不了，世界本身与合道之间的联系太过紧密”
    师姐：“之后我打算参考得道者本身超越世界这一点，对洗仙池的优化方向进行研究”
    嗯？
    这是师姐能说出的话？
    下一秒。
    师姐：“她把我手机拿走了，刚刚是她发的消息”
    果然，这才对嘛。
    徐邢面上浮现一丝笑意，一边回复着消息，一边朝山下走去。
    ……
    ……
    数分钟后。
    来到山下的徐邢已经收起了手机。
    就见山阶前方的广场。
    一棵树下，已经有一道身影早早的等在了那里。
    见到徐邢，冰蓝的剔透双眸一亮，然后迅速的迎了上来。
    “前辈！”
    此人正是地仙界寒月剑宫之主，同时也是‘飞升计划’开启后的第三位飞升者——
    夕璃。
    来到近前，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见过前辈。”
    比起当初，此时的夕璃已经将一身月白色的素净长裙换成了一套十分寻常的黑色运动装，原本披肩的雪色长发也束成了高马尾。
    整个人显得简单而干练。
    “说说吧，你这段时间的经历。”徐邢一边走一边道。
    “嗯。”
    夕璃跟上徐邢，开始讲述自己这段时间在太玄界游历的种种。
    中央大陆，星空以及这段旅途中遇到的人……
    并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只是将自己所到的每一处，以及记忆深刻的某一样事物简单说出来。
    饶是如此，也用了十多分钟才全部说完。
    “前辈，我还是想加入剑宗。”她最后说道。
    洗仙池所给的信息让她了解了这个世界的大概。
    而这段时间的经历，又让她看到了这个世界更深层次的一些现象。
    就像前辈说的那样，这个世界也有很多问题未曾解决。
    但这并没有改变她最初的想法。
    从‘传承’的角度考虑，她一身所学，‘阴’与‘剑’两大根基道脉都来自前辈。
    从追寻答案的角度考虑，她如今所站的高度太低，能看到的‘风景’有限。
    所以，加入剑宗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考虑好了？”
    “嗯。”夕璃点点头，“我已经递交了入宗申请。”
    之前杜宗主说过，如果她有入宗意向，可以直接联系他。
    但她却想按照剑宗的正规程序走一遍，哪怕耽搁一些时间也无妨，毕竟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三天后就是入宗考核了。”
    “你自己有决定，那当然最好。”
    两人此时来到了剑宗内门大陆的西南侧，这里也是剑宗的‘珍稀灵药种植区域’。
    放眼望去，就见一片片规整的灵田中，通体散发着莹莹微光的灵药随风摆动，灵雾氤氲，肉眼可见的药香在天空中交织成朵朵彩色祥云。
    “当初因为我们和兽神更改了时间流速，如今的你却要耽搁个几百年了。”
    “此事又怎能怪前辈。”夕璃微微摇头。
    先不说前辈已经从兽神手下，给地仙界人族争取了一线希望，而且……
    她认真道：“如果不那样做，我们甚至和兽神族对抗的资本都没有。”
    顿了顿，她又解释起了自己之所以这么认为的原因。
    作为地仙界的顶尖返虚之一，对于地仙界人族过去发生的种种自然再清楚不过。
    在她看来，最开始的地仙界，人族就那么一小撮修行者，返虚更是只有五位。
    说是只能在曦的道蕴庇护下苟延残喘也不为过。
    那种情况下，就算太玄界的真仙祖师击败兽神，残余的兽神族返虚一兽一口唾沫也能将人族给淹死。
    除非真仙祖师们将兽神族杀个干净。
    可那样的话，如今的地仙界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所有外敌消失，也就意味着不需要大力推行修行法，增加修行者数量。
    那么旧时代修行者掌握排山倒海的伟力，高高在上。
    为了维持自己的地位，他们必定会垄断修行。
    修行者高居云天，视凡人如草芥。
    仙凡之间的巨大差距，就注定寒月剑宫曾经出现的那种恶性事件只会越来越多。
    虽然在她看来，以后的地仙界也会不可避免的走向那个结局，但和兽神族征战的这么多年，终究是将这一结局的到来延缓了。
    “……”徐邢沉默了一会儿，忽地道，“你或许很适合成为宗主。”
    夕璃神情不变：
    “晚辈加入剑宗后，会朝着这个目标努力的。”
    “那就努力吧。”
    徐邢轻笑一声，转身离去。
    九渔这下可算是遇到对手了。
    夕璃因时间流速被拨动，最少都要四百多年的积累才能拥有足够的‘生命厚度’，承载合道之重。
    而九渔如果顺利的话，应该也是六百年后开始触碰合道的门槛。
    那时候，这一任宗主的任期也差不多到了。
    两人还真有可能同台竞选宗主。
    可惜了，这种拨动时间流速的方法不能乱用。
    毕竟四百多年都在返虚蹉跎，有很大概率会对道心造成影响，进而影响到最重要的合道之关。
    地仙界的情况比较特殊。
    不然的话，他早就把人丢到界外世界，批量制造返虚圆满了。
    ……
    ……
    与此同时，灵音坊。
    和徐邢所想的不同，除了别雪凝之外，魅祖也在这里。
    “快说！你瞒着道兄悄悄将妾身喊过来，是何居心！”魅祖一脸严肃，大声质问道。
    她正琢磨着抽个时间把道兄喊到合欢宗，让他品鉴品鉴自己酿好的玄烛果酒呢。
    结果却被灵祖一条消息喊了过来。
    “喊你来当然是有正事。”宁若淡淡道，“只是这件事暂时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徐大哥罢了。”
    哦？
    魅祖眨眨眼。
    不能和道兄说却找自己过来……
    “哎呀！放心啦，妾身都同意的啦，只要你别害羞就好。”
    她故作羞涩，甚至还看了一眼别雪凝。
    “……”
    虽然不知道这货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就是想拔剑砍她！
    “……”宁若也沉默了一会儿，“我说了，是正事！”
    “妾身说的也是正事呀！”魅祖真诚道。
    宁若：“……”
    “我想砍她。”别雪凝道。
    “砍！”宁若毫不犹豫。
    “别别别！”
    魅祖见状连忙起身，将蠢蠢欲动的别雪凝按了下去，然后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你说你说！妾身不说话，安静的听就是了。”
    宁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魅祖一脸的无辜，甚至显得有些‘乖巧’。
    明明剑尊和元君两个绑一起也就那样，但这家伙怎么这么难搞！
    心中轻叹一声，她开始解释起来。
    “前段时间，你们之前去过一回的地仙界诞生了‘新的天意’。”
    “那家伙死而复生了？”魅祖惊讶道。
    “不是‘复生’，是‘新生’。”
    “哦。”
    “因此徐大哥便以仙网之能，将我的一道化身接引了过去。”
    魅祖顿了顿，这回没再说话。
    就听宁若继续道：
    “主要目的还是想通过研究地仙界的‘新生天意’，从而找到能够更高效炼化太玄界天意的方法。”
    “剑尊之所以会过来，就是因为我从中得到了启发，找到了改良‘洗仙池’的办法。”
    明白了。
    她就是个无情的剑气发射器！
    “可这些事也没必要瞒着道兄，特地把我喊过来吧？”魅祖不解道。
    “不止如此，除了研究‘新生天意’外，我还在离开时发现了一些变化。”
    变化？
    就见宁若张开手，一缕迷蒙飘渺，其中仿佛蕴含了无尽色彩的混沌气息在手中盘旋着。
    却是混沌海中再寻常不过，随处可见，又可算作世界成长资粮的‘混沌气息’。
    “这有什么可稀奇的，不就是……”
    话说一半，魅祖便顿住了，眼中浮现一丝凝重。
    “混沌海中每一处都是这样？”
    “就我所见，每一处都是如此。”
    宁若轻轻一送，那缕混沌气息就飘飘扬扬，来到了魅祖跟前。
    魅祖伸手接过，放在身前凝神观看，眼中凝重越来越浓。
    虽然极其微弱，但她还是从这混沌气息中感受到了一丝仿佛‘杂’与‘疑’结合，能够引动人无穷疑念忧虑的特殊存在——
    道惘！
    没错！
    这与她当初观测徐邢心灵所看到的浓重阴影完全一样！
    可是‘道惘’作为往世业相显化，道兄更进一步所遭遇的关隘，为什么会在混沌海中显化出来呢？
    过了好一会儿，魅祖才将注意力从手中那一缕混沌气息移开。
    “道兄他……自己难道没发现？”
    “没有。”宁若微微摇头，“我发现这一点后还旁敲侧击的试探过，但徐大哥他似乎并没有发现混沌海中的异样。”
    道惘存身，吾心难察？
    魅祖心里闪过这么一句话。
    “也就是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这么呢喃了一句后，她抬起头，“这件事你没说吧？”
    “没有，因为暂时还不清楚这件事会不会对他更进一步造成影响，我便没说。”
    这种事，再小心也不为过。
    所以她才会请当初给徐大哥‘治疗’过，执掌着‘本我’之道的魅祖过来。
    也是想看看她有什么想法。
    “的确，现在正值关键时候，这种异常的变化还不能贸然跟大哥哥说……”
    嗯？
    好像有什么不对？
    宁若和别雪凝对视一眼，却并没有开口打断她的思绪。
    又过了好一会儿，魅祖再度抬起头，神情凝重：
    “关于混沌海的异常变化，我倒是猜到了一些可能，想必你们也是。”
    “不错。”宁若微微点头。
    别雪凝：“……”
    猜到了一些可能？
    她不动声色，静静的听着魅祖解释。
    “现在已经明确了的，真仙三步分为‘得道’、‘执道’及‘道源’。”
    “而且如今触及‘道源’的，也就道兄和玄。”
    “以往我们对‘道源’这一步的猜测都基于道兄平时所分享的感悟，但眼下看来，‘道源’这一步恐怕还要比我们之前所推测的更‘厉害’一些。”
    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厉害’这个词虽然贫乏了一些，但也只能用它来指代了。
    “大道之源，覆映诸天，无穷妙有，厘定混沌。”
    魅祖轻声诵念。
    “触及道源者，他自身的状态也会反馈在混沌海中，并且在他真正成就道源的那一刻，会根据他成就道源的方式，为‘无序’的混沌海增添新的变化。”
    从这种角度来说，如今的混沌海可以看作其正处于一种‘未成熟’的阶段。
    每一个‘道源’存在，甚至是‘得道者’，亦或是更低一级的合道，都是对混沌海的一种完善。
    只是合道相比较于混沌海太过微不足道。
    因此，反映在混沌海中的变化也微弱到难以察觉罢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