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想不想干票大的(求月票)
月黑风高。
张义从医院出来,顺着来时的路,便朝着街道的一侧走去,准备去马路边取车。之前盯着他的跟踪者仍旧不远不近地跟上了他。
对此,张义似乎浑然不觉。
江山饭店,戴春风坐在沙发上,合上刚收到的电报,轻轻叹了口气--上海沪二区姜绍谟来电:“.钉子今日休沐,尚不知具体情报,已想办法通过其他渠道核实”
戴春风原本寄予厚望,却不想姜绍谟关键时刻掉了链子。他深知情报战线军情瞬息万变,等那边核实完毕,说不定黄菜都凉了。于是鼻孔里哼一声,沉吟了一会儿,重新下达命令:
“马上联系毛主任,让他转告鞋头,不惜一切代价,尽快搞到情报内容。”
贾副官看着译电员写下这句信息,开始编码,担忧道:“局座,是不是再斟酌一下?毕竟鞋头每次都是间接获取情报,一旦直接行动,危险系数将会倍增。”
戴春风点点头,犹疑了一会儿,还是坚定道:
“这的确很危险,但是,军情紧急,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排除一切障碍去完成,执行吧!”
“是。”贾副官沉重地点了点头。
“张处长回来了吗?”
“还没有,应该还在医院。”
“哦。”戴春风顿了顿又问:“童站长呢?”
“一直在楼下房间候着呢。”
“叫他上来。”
“是。”
黑乎乎的小街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张义不紧不慢地走着,突然他脚步一顿,借着点烟,竖起耳朵听了听,跟踪者似乎有些猝不及防,仓促地躲进了角落里,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从这一点,张义已经判断出对方绝不是一个受过训练的人。
那么,他到底是什么人呢?为什么要跟踪他呢?
这么想着,张义走着走着,忽然拐进了一条弄堂。
身后的跟踪者快步跟了上来,一边走,一边从后腰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刚拐过弯,一进弄堂,跟踪者便被张义绊倒。他猝不及防地往前一扑,“扑通”一声,一个狗吃屎摔倒在地上。
张义弯下腰,用膝盖顶住他的腰眼,伸手一掐他的虎口,匕首就到了自己手中,然后拽起他的头发,用匕首顶住了他的咽喉。
“啪”打火机亮起的瞬间,张义定睛看去,这才发现,原来跟踪他的竟然是一个小警察,似乎在宴会上看到过。
此人面目狰狞,喘着粗气,躺在那里定定地瞪着他。
“咣当”,想到之前小护士说送沈若竹来医院的是一个小警察,张义估计就是此人,便把匕首扔到了一边,看着他说:
“因为沈若竹?”
小警察一张脸涨得通红,什么都没说,只是恶狠狠地瞪着张义。
张义放开他,站了起来。
“不给你点颜色看看,当我是软脚蟹?”小警察狼狈地爬起来,又向他一个饿虎扑食猛扑过来,就在快挨着的一瞬间,张义机敏地往旁边一闪,手一推,小警察一个趔趄,再次摔倒了,吃了一嘴的灰。
“软脚蟹”咬牙切齿,疯了一样,爬起来还要往上冲。张义往前两步,一下子把他顶到了墙上,用膝盖顶着他的腿,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整张脸高高举起,厉声呵斥:
“你想找死?”
小警员挣扎着:“死也要先弄死你!”
“就因为你喜欢沈若竹,她不喜欢你,你就要杀人?”张义冷笑一声,一把将他推到一边,小警察整个人蹭着墙倒了下去。
张义看着他:“我要是个女人,我也不会看上你。”
小警察歪在一边,恨恨地瞪着他。
见他这幅灰头土脸的模样,张义突然对他嘲讽不起来,补了一句:
“有这心思,不如多学点本事,多孝敬孝敬父母。”
小警察年轻气盛,腾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眼睛死死地瞪着他,目光里充满了恨意:
“你今天不杀了我,我迟早也要弄死你。今天不行,还有明天。”
张义的脾气也上来了,瞳孔微缩,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跟一个傻子计较什么。他嘴角抽了抽,再也不看他一眼,往前走去。
“姓张的,你不喜欢她,为什么要招惹她,伤害她!”小警察不甘地在他身后扯着嗓子喊了一句,那声音撕心裂肺,痛彻心扉。
这傻子被人利用了尚且不知,还在这里替别人委屈上了,见此,张义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实话,他对沈若竹的观感很复杂,目前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她,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见张义停住了脚步,小警察愣了一下,以为他是心虚,更加来劲了:
“别以为你有权有势,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信不信我去山城告你?”
“告我?你怎么不说去找委员长呢?”张义忍不住笑了,“知道上清寺的门朝哪边开吗?男欢女爱的事,委员长都管不了,还告我?”
张义转身慢慢走了回来,一直走到他身边。
小警察胆战心惊,还是壮胆梗着脖子与他对视。
张义看着他的眼睛,问:“你有多喜欢她?”
“我能为她去死,你能吗?”
“比起说为她去死,不如先学会好好活着,陪她解决眼前的麻烦,这比空口的承诺实在多了。”张义扫了他一眼,再没有说话的兴致,径直转身离去。
小警察恨不得把他掀翻在地,打个半死,听出张义的话中有讥讽他的意思,立刻反唇相讥:
“姓张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然而,“河东河西”再也没等来张义的回复,只有一声汽车的轰鸣声。
穷并不可怕,怕的是安于现状的人,怕的是穷得理所当然,怕的是拿“莫欺少年穷”当遮羞布来逃避现实。
夜色沉郁。
张义将汽车远远停在南门旅社附近的街道上,透过车窗,看看旅社窗户透出的柔和灯光。
根据情报,化名苏文景的日谍芝原平三郎就住在这里,不知道在筹划什么阴谋诡计。
但情报归情报,问题是如何恰到好处地解释情报来源,既要让对方信服,又不能引起怀疑。
否则,只会让自己陷入困境。
时机不成熟,盲目、冒昧行事容易弄巧成拙,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可是,节奏慢了,动作迟缓了,又容易错过良机,一旦芝原平三郎抢先行动,后果.这个分寸的把握,一个极其重要的前提,在于随时掌握芝原平三郎的一举一动,知己知彼,相机行事。
就在张义思忖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黑影从旅社二楼的一户窗口翻窗出来,然后是咚咚咚的楼梯声,接着,就见一个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大妈抄着菜刀从门洞里冲了出来,扯着嗓子喊:“抓小偷抓强——盗!”
大妈似乎拼尽全力,以至于连喊声都破了音。
小偷从二楼一跃而下,一个驴打滚翻起来,拔腿就跑。
大妈的喊声不仅惊动了附近的住户,也惊动了附近的张义,同样惊动了旅社三楼的芝原平三郎。
三楼302房间里,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身材瘦高,气质儒雅,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正是化名苏文景的芝原平三郎。
女的不是那种妖艳的美人,但楚楚风韵,眼波生动,一颦一笑,顾盼生姿。
她叫松岛凉子,化名苏静漪,一直潜伏在本地的倚翠楼。
戴春风来江山的情报就是她暗中通知芝原平三郎的。
按照计划,二人将在旅社三楼的这间房间见面,用狙击步枪干掉目标。
可这会对面那间房的窗户被厚厚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的,根本看不见里面的任何情况。
见此计不成,芝原平三郎准备启动备用计划。
二人正在商议之际,被突然这声叫破嗓子的声音打断了。
芝原平三郎不敢大意,立刻小心走到窗户前,用手指勾开窗帘的一角,从缝隙里向外望着。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大妈挥着菜刀,张牙舞爪地追着一个男人跑到了马路对面。二人一路狂奔着朝另一处弄堂的方向去了。
“是不是出事了?”松岛凉子有些心神不宁地问,突然冒出来的小偷,让她觉得很不正常。
芝原平三郎似乎对她的怀疑不以为然,摇了摇头说:
“沉住气,我们的身份都禁得起查,放心吧。”
松岛凉子僵硬地笑了笑:“或许是我多心了,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芝原平三郎自信地笑了笑,轻轻揽住她的腰:“放松点儿,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要是他还是脱离我们的计划怎么办?”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芝原平三郎高深莫测地一笑,“要是一切顺利,明天的现在,我们就已经在杭州了。”
“万一”
“那就只有孤注一掷,不惜一切代价干掉他!”房间里没有开灯,芝原平三郎在一片黑暗中冷笑了一声。
就在这时,床头柜上的电话铃响了。芝原平三郎看了松岛凉子一眼,后者走过去,把电话接起来,等对方说了句什么,她才说:“好,知道了。”
她刚刚挂上电话,芝原平三郎就问:“如何?”
“来的是军统的童站长。”
芝原平三郎大喜:“鱼儿上钩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另一边,大妈拿着菜刀追小偷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张义愣了几秒。但他很快就想到了什么,悄然下车跟了过去。
小偷被大妈追到了一个断头弄堂,拼尽全力才翻过墙,滑到了另一条弄堂,正心有余悸地喘着粗气,不想一只大手摁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被吓得一个激灵,刚想动手,却发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顶在了腰眼上,他怔了怔,刚脱口而出一个“你”字,耳光就扇在了他脸上。
小偷捂着脸懵了。
张义没说话,扯着他的领口往外边走。
直到走到弄堂口,才沉着脸说了第一句话:“双手抱头,蹲下!”
小偷老老实蹲下,还在因为刚才那个耳光心有余悸着:“您是?小人陆鼠儿出来找个乐子,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
张义一愣,随即明白他是在盘道,冷笑一声:
“就凭你一个小绺子,也有资格和我盘道?”
在江湖暗八门的行当中,小偷所在的行业也被称为“荣门”,荣,即是光荣荣耀的意思,自然是为了美化行当,装点门面。
小偷江湖是一个特殊的圈子,他们有非固定的交流方式,就是所说的江湖“黑话”。
手艺老道的小偷被叫做“老荣”,也有“小绺”的称呼。
陆鼠儿见他门清,暗忖自己不是遇到黑吃黑的,就是遇到“脸”了,更加心虚:
“不敢不敢,我不是那个意思。”
张义冷哼一声:“那你几个意思?还不把皮子拿出来?”
皮子即是钱包。
陆鼠儿一脸委屈:“大哥,大爷,我就是个钳工,今天点子背,还没来得及下手呢,就被那肥婆发现了。”
“尖嘴猴腮的,一看就是个佛爷(惯偷),还敢在我这里扯谎?”
“真的,不敢骗你,原本我盯上了一只肥羊,白天已经踩好盘子了,谁知”
“什么?”
“房间里根本没人。”
“房间里没人?”张义觉得不对劲,立刻说:“将你踩盘的经历都说一遍,越详细越好。”
陆鼠儿无奈,忐忑地看着张义,顿了顿,把自己下午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他下午干了一票,皮子虽然不肥,却够他吃顿好的。刚吃了饭剔着牙从饭店出来,同村拉黄包车的兄弟便神神秘秘凑过来,告诉他一条消息,说他刚才拉了一个客人,出手大方,看着像只肥羊。
二人约定,事成之后,所得的好处,对半分。
听说有肥羊,陆鼠儿对此非常上心,一番打听,很快就查到对方住在南门旅社。
“然后呢?”
陆鼠儿苦闷地说:“我偷看过旅社前台的登记簿,他明明就住202房间,可是.我打开门,里面空荡荡的,根本没住人。”
张义若有所思。
见他半天不说话,陆鼠儿急了,苦苦哀求:
“先生,我可以走了吧?”
张义想了想说:“想不想干票大的?”
陆鼠儿瞪大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