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9章 隐现2
而在后续几辆马车内,江畋又发现了半截,浸泡在透明白琉璃缸内,只剩上半截的半人半鱼怪;一块宛如活物一般,微微吞吐不明烟气的礁岩;一条浑身长满了藤壶与砺壳的双头鳗,还有一个全身寄生了海葵的鲨鱼尸体……
但最让人不适的,则是最后一辆马车内,由数具疑似人体残骸,与盘缠的触须、水生甲壳融合而成的多孔畸形肉柱。就活像是型月手游中的魔神柱,照进了现实的缩小版;哪怕早已经死去了,但光是看着就让人感到精神污染。
除此之外,还有若干疑似奇物的存在,比如一块浸泡在水中不断冒泡,产生令人舒适感的沸石;时不时触发、喷射出,点点火星的异化红珊瑚。还有大半块酷似恐龙蛋化石,内里却像是盘旋角螺,包裹着隐隐会发光的结晶体。
宛如大块锰结核的海底矿石……然而,随着所有车厢被逐次打开;通过虚化闪现在阴影一角的江畋,也再度看见了一片硕大的山体内部空间;以及遍布四壁的孔穴/洞室,纵横交错的梯道。虽然不及那处南越山陵,却也差不离。
而后,随着这些车上的物件被卸下,搬运进那些山壁洞室;又用闸门封闭起来。还有隐约回荡在车辆间的抱怨声:“怎得又送过来了,备用的甲类仓室,眼看就不够用了,再送来,就只能放到乙类、丙类,甚至丁类仓房。”
“也是无奈之举啊。”负责押送的将吏,同样摇头道:“好好的越王岭处,出了大状况,至今还在封锁和清理之中;不知何时才能恢复使用。因此,这些日子的所获,也就只能先转运道此处,暂存一时以待甄别和遴选了。”
“毕竟,此处才是最初的场所,好歹有些以防万一的手段;其他几处要么是尚在赶工营造,要么是防护设施和人手尚未齐备,都不见的稳妥多少;反倒是此间,乃是模仿两京暗(行御史)部的规制,最初建造完成之所。”
“就算是其中稍有状况,也方便及时处置停当,更有宫室卫士和拱辰诸营,驻防侧近……”随着他们交涉的声音逐渐远去,江畋附在甲人身上的注意力,却被山体内侧的最深处;一个占地面积最大的构建,所吸引了过去。
一个宛如温室一般,拥有琉璃罩顶的硕大池子里,正漂浮着一大片,宛如传说中太岁一般的开肉卷。偶然还有人持续的投入活畜;从琉璃罩上方开口沉入池子后,就化作了翻滚的浑浊血污,再拉出一副百孔千疮的酥化骸骨。
当然了,江畋很快就注意到,所谓用来投喂的活畜,其实是一只只奇形怪状的异类精怪,畸兽鬼人之属;而这一片大污浊的肉卷,在江畋的视野当中,同样可以看的分明,那赫然是无数细而密的丝状肉须,所汇聚和铺展而成。
甚至……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像是,被深锁在西京里行院的地下,那一大缸零号收容物一般;只是当初江畋在洛都地下水城,追击那位幕后黑手马逆,获得一具干尸上半身;最终成为西京里行院的肉身蜕变/血脉激活的关键。
难不成不知去向的另外下半截,最后居然辗转落在南海公室手中?随后,甲人闪现在石壁上,穿过一条条廊道时,同样看到了眼熟的禁闭室,专供蜕变时发泄冲动,调节情绪的训练室;甚至些许明显带有女性生活痕迹的场所。
只是,在一些禁闭室和训练间内,所残留下来的疑似爪、角等痕迹看;南海公室似乎在,当初江畋设置的警戒线之外,走出的有些远了。尤其是在对方,没有六祖慧能的肉身舍利,这个异变奇物辐射出来的镇定和平缓作用下。
可以想象,为了获得一个稳定蜕变/激活的返利,要付出怎么样的额外代价,或者说是消耗的比例,远比原版流程的更大。至少,江畋在南越王山陵外,窥见的殿前司援军之中,那些非人化的蜕变特征,就是一个潜在的例证。
不过,这并非江畋当下的身份,需要马上进行纠正,或是立刻干预的理由。天相之变后,天下各地起了异心和别有想法的人,简直不要太多;不要说是遍地都是,至少也是层出不穷;就算朝廷想维持统治和秩序的成本也骤增。
因此,在暗行御史部建立之后,也重点打击其中,敢于预约朝廷法度的出头鸟;却没有办法,将普罗大众真正的,与这些异常事态隔绝开来;更没法彻底消除,那些权贵显宦之家,乃至底层民众,想要追逐力量和变化的渴望。
或者说,这是人性欲望的一部分;只能疏导而不能堵塞。甚至还要给他们留一条,宣泄和转移的出路;才不会变成什么,盗名欺世的神棍团伙,或是野心家煽动的不安定因素。这也是江畋一路西进,追击阴谋与罪恶的心得之一。
毕竟,肉体消灭一帮子阴谋集团,或是邪门外道的崇拜,固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相应的善后处理,就没有那么简单了。尤其是在远离大唐本土,既没一个高度集权的官僚体系,也缺少足够官府影响力,来善后的情况下。
身为“妖异讨捕”和“都巡御史”双重身份的江畋,能够发挥出的反而更多是,传说中移山填海、破城灭族的“谪仙人”潜在威慑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或者说在远离中土的边藩、外域之地,更符合畏威不怀德法则。
这也是那些诸侯外藩中,频繁出现各种奇葩事态和乱想频频,乃至自身成为了动乱和阴谋,乃至是人为灾难的根源之一。就算是延续日久的宗藩体制惯性,也没法禁绝人追逐力量,长生和健康的天然渴望,乃至为此悖逆人伦。
尽管如此,在摧毁了阴谋集团,覆灭其后的支持者;江畋还是要在事后,设法重建起新的秩序,乃至是设法扶持一个,不那么糟糕的新统治者/地方势力;才能确保拨乱反正的成果,得以延续下去;不至于重蹈覆辙,走上歪路。
相比之下,江畋在南海公室所见,虽然已经多有逾越之处;但比起那些病急乱投医,或是私下包庇豢养妖鬼邪异;将其视为争斗/称霸手段,岭西/外域的诸侯外藩,城邦属国;真还没有发展到,民不聊生或是遍地患乱的地步。
所以,当下江畋还愿意,继续且观其行,至少搜集和接触更多的人和事物;再作出对应判断。因此,他只是暗中探查和搜索过,这处山体空间内的大部分建筑,甲杖库、仓房、守备间、伙厨,宿舍、井池、工房和囚室禁所。
确认了只有一些被关在,铁栏石室中的异类、兽鬼;以及被分割、解剖的畸兽、精怪之属;并没有什么正常人类之后;就再度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只翻看并记下,一些内外往来的文书和名字;以及日常记录的流程和相关位置。
因为,出了殿前司和神襄卫之外,在其中赫然出现了,一些明显属于里行院、清正司,京华、新京两社的主要成员,或是相关人士的称谓和代号。或者说,在南海公室的威势之下,这些朝廷所属部门,不得不选择了暗中联手。
然而,就在这种情况下,还有部分人早已在暗中屈服;乃至成为了南海公室麾下,暗通曲款的内线和协力者;换取各种行事的便利,或是某去功绩的晋升机会。然后,又反过来秘密监视和报告,昔日同袍和上官的言行、举动。
甚至,就连一些疑似来自洛都大内,或是西京里行院、枢密院差遣的暗子;也被这些暗中投靠之人,给秘密挖了出来;而成为明面上一切如常、毫无限制,但是基本失去正常作用的明牌。甚至还有人因此受到胁迫、转变立场。
但这种程度上的渗透,或者说是争权夺利的政治斗争;还属于江畋可以接受的范畴。毕竟,这是在广府,南海公室最为核心的统治中枢;要是没有这种手段,又如何维持三支公室,五大镇候、三十七家支族/藩家的凝聚和影响。
然而,与此同时的广府武德司勾管,中散大夫,曾任左班殿直的车映泰;同样也感受到了不妙的滋味,而陷入寝食难安的不明惶恐中。因为就在一夜之间,他身边的侍妾/养女,兼带保管文书的心腹,连同部分亲从一起失踪了。
与此同时,还传来了贡院考场火灾,以及多人伤亡的消息。虽然,位于广府的武德司,历来都是一个闲透散置的养老位置;但该有的员额和职权的设置,却是一个都没有少过;至少在官面上的应有体面和待遇,也是不减分毫。
事实上出于某种惯例,各处署衙提供的公文和消息;也会定时和如期送达,作为这个职位上的官人,对于京师方面的例行交代和履职。但另一方面,身为勾管想要安稳的养老余生,也要有自己豢养的一班人手,才能有备无患。
这倒不是妄图对抗南海公室,乃至是本地的其他势力;这是历代的广府勾管,基本不可想象的事情。他更需要防备的是,来自那些昔日同僚和对头,在自己变相流放之后的落井下石,乃至是暗地里不依不饶的政治追杀和清算。
当然了,官面上的力量是不可能动用的。但有时候,只要一杯水,一口菜,一个坏掉的车轮毂,就能让他逃避纷争的退养时光,在意外中戛然而止……